阿香这就有些不高兴了,谁个活成什么样,可不是自个儿能挑选的。
姜黎自拿架子做清高,早前儿投了好胎,现今也不过落得此般境地,比她们并没好多少。
仔细论起来,现在最惨的人就是她了。
阿香拽了姜黎的手腕子,迫使她回头,盯着她道:“你现在不也是畜生一样供人把玩,你有血性,早些天怎么不去死呢?你若死了,没今儿的事!”
姜黎是个捧也不是叱也不是的怪脾气,这便更恼,使劲儿甩阿香的手,仍是恶声道:“放开!
碰我做什么?你也配碰我,你不配!”
阿香偏不放,反而攥得更紧,说的话也粗起来,“你浑身上下都叫人捏遍了,全紫着呢,下头也叫捣肿了,还拿的什么性儿?瞧你这样儿,只怕是早前仗着家中权势,坏事做多了,这会儿遭了报应呢。
要不是将军吩咐下来的,不叫你死,这会儿我非得送你一程。
好赖话尽数不听,你当还像以前,谁都惯着你呢?”
这些话说得姜黎胸中怒火膨起,手上便更加用力甩阿香的手,然也甩不开。
气极了,她忽然蹲下身哭起来,嚎啕如暴雨,气喘不畅。
遭了难这么久,她一直汪满了眼泪给生生噙着,从没出声哭过。
她一直在姜家大小姐和如今的身份间转换不过来,一直拧着自己。
她曾经有多瞧不起别人,现在就有多怕别人瞧不起自己。
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在心里,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认命天际一轮毛月亮,晕开一圈凄惨惨的白光。
女孩子的哭声,在这样的寒夜里,越发显得凄惨无助。
阿香从袄子兜里摸出几颗瘪瓜子,搁在嘴里闲嗑,尝不到几粒米仁儿的味道。
她低头看着蹲在地上嚎啕的姜黎,听着她从声急气短到慢慢歇停下来,只剩下小小哽咽,才开口说:“痛快没?痛快了咱就回去睡觉。
明儿一早还得早起,成堆的衣服要洗,可没什么闲功夫伤春悲秋。”
姜黎把脸埋在臂弯里,眼睛压着自己的袖管儿,浸湿了一大片。
心里的委屈气和别扭气,在这顿嚎哭之后确实散了不少。
她等眼睛干透了,站起身儿来。
小腿却生了麻,针刺一般,起一半嘶着声儿又坐了下去。
阿香掸掸手心,伸手去拉她,“蹲麻了吧,来。”
姜黎抬头看看她的手,犹疑片刻,自己的手也没伸出来。
她总还是跨不出这步去,心里对周围的这些人都带着本能的排斥。
她不想与她们为伍,而事实是,她现在也就是她们其中的一员。
阿香的耐心被她磨得不剩多少,这夜里风寒露重,又实在是困意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