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
李奕衡忽然突兀地笑了两声,渐渐,笑声变大,笑到最后,已然凄厉,“那你杀这条狗的时候,有没有一丝愧疚?”
“一条狗的死活,难道我还没有权利决定?”
舒慕讥讽。
李奕衡仰头,仿佛天花板上住着亡者亡灵,冥冥中一对耳朵聆听世事,可他看了许久许久,却只看到一片白光,叫他眼眶酸涩,几乎落下泪来。
“为什么?”
李奕衡知道这句话就像一根尖细的银针,只要问出,就会将自己身体里所有力气戳空,可他不甘心,他想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你已经让他一无所有,何必赶尽杀绝?”
“因为他爱我。”
舒慕说的理所应当,“被一条狗爱上,你会不会觉得恶心?这条狗肮脏丑陋,偏偏每次见到你就讨好一样吐舌头。
你明明讨厌死了他,却甩不开躲不掉,不得不忍受他腻在你怀里撒娇,忍受他每次看着你的眼神都好像要用他那恶心的舌头从上到下舔一遍。
你当然会想杀了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抚摸他的时候,恨不得将他的毛一根根拔下来;拥抱他的时候,恨不得手臂用力狠狠勒断他的脊梁骨;甚至你跟他舌吻都克制不住咬断他舌头的冲动!
这个念头你天天有日日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重复一百遍,当然不会满足于让他一无所有。
所以我杀了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冷,真冷。
灵堂安装了大功率冷气,木棺旁又堆满冰块,可这一切一切,都及不上舒慕言语间那种冷。
可他仍嫌不足,竟扬着下巴冷笑三声:“不过就算我杀了他又如何?你以为他会怪我恨我?不不不,他爱我成魔,他若地下有知,只会问我有没有脏了我的手,担心以后没人照顾我我是否会习惯。”
他轻抚手掌,声声叫好,“爱情,伟大的爱情,伟大的柯远的爱情,要不是他让我恶心透顶,说不定我真要由衷赞一声佩服!”
原来如此。
李奕衡得到答案,已经不愿再与舒慕继续纠缠下去,回转身来,却正对上墙上柯远的黑白照片。
斯人音容笑貌犹在耳畔,可已经永生永世不得再见。
他心中浪潮翻滚百感交集,痛入骨髓,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满室寂静。
“你说谎。”
有人沉声说道,“舒慕,你杀柯远,根本不是因为你厌恶他,而是因为你怕他。”
☆、
黎锦眼望舒慕,缓缓走近。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认识这个男人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竟没有一眼将这个男人看清楚。
他知道舒慕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倨傲冷情,任性胡闹,可这些外人绝难容忍的缺点在他眼中,仿佛涂了奶油再配上蓝莓果酱般,叫他每尝一口,便觉香甜无穷。
原来那都不是奶油,而是致命的砒霜。
看这灵堂棺木,静静躺在里面那人,原来不是车祸而死,而是日复一日,中毒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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