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幽深的长巷子,地面由青石板铺就,两旁种满木樨树、凤尾鸡冠花、秋海棠、野蔷薇……无论是巷名还是整条巷子,都是浓浓的江南韵味。
早在李行之决定回来时,族人便将宅子全部翻新一遍。
朱漆大门,五进宅院,干净整洁;商铺日盈利约百两;管家是跟随李行之四十多年的旧人……蔺容宸将所见的一切尽可能详细地写在奏折里送回京城。
如此,父皇应当放心了吧?一切安顿妥当,他与侍卫赵珣一同前往驿馆。
苏州乃物华天宝之地,街道纵横,车水马龙。
繁华处,行人步履维艰。
蔺容宸乃千金之躯,怎可在水泄不通的大街上挤来挤去?赵珣早已料到会有此情景,提前摸清地形,带他穿巷而走。
巷子里的青石板因常年缺乏光照,长满绿苔,偶有几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靠墙假寐,有人经过,连腿都懒得挪一下。
眼看要出巷口了,蔺容宸的衣摆突然被一只纤瘦的手紧紧攥住,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公子,赏口饭吃吧!”
那只满是泥垢的手因过于用力使得骨节泛白,将皮肤上干涸的泥垢撑出细细的裂纹。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心地善良,大富大贵的人,愿佛祖保佑你长命百岁!”
叫花子的声音犹如冬日檐下的冰凌落在玉盘里,敲冰戛玉一般的清脆,带着种不会轻易罢休的倔强。
蔺容宸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脏的辨不清颜色的衣衫,稻草般杂乱的头发,满是灰印子的脸……却独独一双带笑的眼睛与那一身打扮格外的格格不入。
那眼睛在刻意表现出的亲切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蔺容宸总觉得那双眼睛在哪里见到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许是这种熟悉的陌生,抑或者那双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乞丐的眼睛令他停下了脚步,“多大了?”
“十四。”
小叫花子拉着他的衣摆,不松手。
“你爹娘和家人呢?”
十四岁正是读书习字的好年华,能就出来乞讨的,不用问也知道家境如何,要么负担重,要么是孤儿。
“我是孤儿。”
小叫花子低头,挤了挤眼睛,一滴眼泪掉在脏兮兮的手背上,将干涸的泥晕开。
即便如此繁华的地方,也依旧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蔺容宸低叹一声,将一锭明晃晃的白银放在他面前那只豁了个口的破碗中,“去买些吃的吧。”
小叫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子抓在手中,又望了眼对方被他捏出一片乌黑手印的衣摆,蹙眉思索一下,将银子揣在怀里,飞跑离去。
仿佛怕跑慢了一步,银子会被要回去。
“……”
蔺容宸望着很快消失在巷口的瘦小背影,摇了摇头,“走吧。”
“殿下,我们的盘缠所剩不多了。”
赵珣摸摸胸口的银票,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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