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石瞠目结舌,只剩下摇头的份,石远又讷讷的告了辞。
程廷一番美意,此刻已经让莫聆风搅的稀碎,他在心中翻了个硕大白眼,翻身上马:“跑马跑马。”
莫聆风和邬瑾也骑马跟上。
等和石家兄妹离的远了,程廷才勒了缰绳,对着邬瑾挤眉弄眼:“石晴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识字明理,又能持家,和你同岁,模样也很不错,你觉得如何?”
邬瑾很严肃地道:“休要败坏石姑娘清誉。”
程廷“嘁”
了一声:“聆风,你也觉得石晴不错吧,你还送她两根簪子!”
“不是。”
莫聆风随口回答,却没说缘由。
邬瑾不由看她一眼,心中隐隐猜到她送金簪的缘故。
石晴家穷。
家穷的人,哪怕把自己拾掇的再体面,也要露出马脚。
她身上所穿戴的,全都不相衬,却是她能戴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然而邬瑾心中又忍不住疑惑。
莫聆风究竟是因为石晴家贫,才送她金簪,免她饥苦,还是以此金簪,使得石晴和他不必受程廷的撮合?
亦或是——二者皆有?
在他猜测之际,程廷还在说石家。
石家空有一座大宅,内里已经是家徒四壁,穷的连年都险些过不下去,当了一套祖上传下来的金丝楠木案架才把年过了。
石家父母如今就指望着石晴能够嫁个好夫婿,得一笔钱,石夫人对程太太透露出的意思,便是不拘年纪、家世,只要不是做妾就行。
石远也不想妹妹嫁的不如意,因此悄悄托了朋友遍天下的程廷,请他寻一个才貌相当的人。
程廷一听到才貌相当四个字,立刻就想起了邬瑾。
此刻,程廷对着邬瑾苦口婆心:“石晴的祖父是大儒,听说留有几本古籍,给石晴做嫁妆。”
邬瑾正色道:“我若娶妻,必是心爱她,不会图谋人家家财。”
程廷坏笑:“那你心爱谁?”
莫聆风也歪着脑袋看他。
程廷又嘻嘻笑两声:“哦,我知道了,你心爱赵先生,赵先生一来,你都不和我们说话了,我对惠然姐姐也是如此。”
“不要胡说。”
邬瑾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名躁动,扬起马鞭,在半空之中甩出一声脆响,两腿用力一夹马腹,口中低喝一声:“驾!”
马撒开蹄子,冲了出去。
他耳边风声啸啸,眼中劲草遍地,石家兄妹的好意、程廷的撮合、莫聆风送金簪,搅成一团,忽然在他脑中炸开来,触动他心中一个极其隐秘的小角落。
那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秘密。
只是这样轻轻掀开来,就足以让他惊恐、失措,他一瞬间的念头竟然如此罪恶,让他对自己满心憎恶。
他要把自己的念头碾为齑粉。
于骄阳之中,他迎着玲珑剔透的金光,用力想自己家的饼铺。
纵然阿娘每天勤恳擦拭,依旧逼仄狭窄,油渍浸入了桌椅、柜台,永远也无法擦干净,阿爹用两手撑地,在地上行走,短褐纵使掖在衣角里,下摆也永远灰尘满满。
他、他的家、他的家人,这些他拥有的东西,不令他羞耻,但却是真实存在,足以毁坏任何玲珑剔透的琉璃珠。
也足以泯灭任何一次耀眼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