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横了他一眼,“你家公子多智,你怎未曾学到?”
一听秦缨夸赞谢星阑,谢坚嘿嘿笑开,“您可真是慧眼,我家公子之智谋,便是放眼整个大周都少有人能及,只是这一次小人实在没看明白——”
秦缨不解看着他,谢坚叹气道:“本来陛下有意让公子南下的,那是多好的差事啊,段家世子便是凭去岁的南巡差事升了金吾卫将军,可此番,公子却偏偏放弃了南下,转而接手郡王府的案子,不仅如此,公子还要了金吾卫这几年的刑案卷宗,回府之后有事没事便看那些,小人不明白,那卷宗有何好看的。”
秦缨心头微动,“他竟还要了卷宗?”
“是啊,不仅要,还要了近百份,看的有滋有味,小人从半年前开始便怀疑公子沾了邪祟之物,可大部分时候,公子又是小人熟悉的公子,您知道的,探查命案费时费力还不讨好,何况公子领着龙翊卫钦察使之职,很多案子根本不必龙翊卫亲查,公子这次又把良机让给郑氏,郑钦可要高兴坏了了,再这样下去,韩歧和祝邦彦都能踩在我们头上了。”
谢坚自顾自发愁,秦缨却听得心潮起伏,谢星阑为何看卷宗她不懂,但她自己的许多经验技能,当初都是从分析旧案获得的,毕竟谁也不能一开始就长与此道。
看着谢坚愁眉苦脸的模样,秦缨笑着安抚,“别急,来日方长,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家公子或许能就此转运呢?”
谢坚哪里肯信,却也只能苦巴巴道:“那便借您吉言,要是真能如此便好了。”
将秦缨送进侯府,谢坚径直回将军府去,刚走到府门口,正碰上谢星阑归来,见谢星阑眉眼轻松,步履如风,谢坚绝望地意识到,他家公子眼下乐在其中,根本不曾考虑放弃南巡的后果多么严重。
谢坚欲哭无泪,越发觉得他家公子距离权臣之路越来越远了,他跟在谢星阑身后,忍不住咕哝道:“这若能转运才怪了……”
谢星阑脚步微顿,回身目光凛然,“你说什么?”
谢坚本想隐瞒,可他的小心思哪里逃得过谢星阑的眼睛,见实在躲不过,谢坚不敢道出自己有多不忿,忙将秦缨适才所言搬了出来,又干笑道:“县主不知您的处境,因此看得十分乐观,咱们如今也只能借她吉言了,要是灵验就好了。”
他刻意说的诚恳,是想刺激谢星阑,可谁知谢星阑凤眸星亮,竟还露出丝笑意,“你说的不错,借她吉言,会灵验的。”
谢星阑说完自去,独留谢坚僵站原地,他忍不住对着谢咏道:“我们公子信佛我就已经很惊讶了,怎么他现在还信起了县主说的场面话?!”
谢咏人呆呆的,“万一真灵呢?”
谢坚无论如何也不信秦缨的客气之言,可当他第二日起身听见手下禀告时,连他也生出一种秦缨是不是当真言出必灵的错觉。
他趁着晨曦一路跑到谢星阑院中,气还未喘匀便开了口,“公子,好大笑话——”
谢星阑正在院中舞剑,此刻剑势一收朝他看来。
谢坚激动地道:“昨天晚上郑钦入宫后,段柘也入宫中面圣,他们二人为了南巡的差事不知怎么在御前争执起来,气的陛下摔了玉扳指,还将二人各打了十杖,负责庭杖的太监当着陛下的面不敢大意,打的两人都受了重伤。”
谢星阑剑眉淡淡一扬,似乎也并不意外,他转身入屋内沐浴,只留谢坚一人在外眉飞色舞,再出来之时,谢坚仍雀跃非常,谢星阑摇了摇头,出门上马。
前世的他之所以能得南巡的差,自也费了不少功夫,除了当好龙翊卫之职,还要挑起郑氏与段氏之争,待两家势如水火,他便可在其中坐收渔利,但也因此初露锋芒,被郑、段两家格外针对,再加上贞元帝的多疑之心,在起初的几年里他可谓是四面楚歌,而这一世他虽行事无忌提前树敌,却再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朝斗旋涡之中,可没想到他未曾暗施手段,郑氏和段氏反而争的比前世还要惨烈,这属实是喜闻乐见。
秋日凉风拂在谢星阑面上,他自御街打马驰过,直奔西南方向的京畿府衙,刚到府衙之前,便瞧见熟悉的临川侯府的车架,他目光微亮,跳下马背大步入了衙门,待走到中庭,便见秦缨与周显辰站在堂中,赵镰局促不安地陪在一旁。
秦缨手中拿着一份卷宗,神色是谢星阑从未见过的冷肃,周显辰急迫地解释着什么,秦缨的表情却分毫不变,这时赵镰看到了谢星阑,赶忙出声,“谢钦使来了!”
秦缨这才朝门外看来,四目相对,秦缨眼底的沉郁浓烈的快要溢出,也令谢星阑心腔骤紧,他忙问:“发生了何事?”
秦缨唇角抿得极紧,仿佛有何灾厄之事难以启口,一旁的周显辰苦涩道:“谢钦使,县主看了十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卷宗,说……说这桩旧案极有可能是错判冤案,真正的凶手或许还在逍遥法外。”
顶罪
“十年前被判斩刑的凶手名叫金文延,父母早亡,因为好赌,与亲戚故旧也都断了来往,他的妻子的确如赵庆昨夜所言,带着七岁的女儿和五岁的儿子离开了京城,他妻子离开是在贞元十年四月,之后金文延找了一月未果,又因欠了赌账,被赌坊的打手打的家都不敢回,整日在外躲藏,穷困潦倒至极——”
衙门偏堂之中,秦缨声若寒冰,“据他的供述,他是五月初开始萌生了杀心,第一个受害者名叫罗槿儿,遇害之时十七岁,家住在城东安民坊,家里是开旧书铺子的,因常去铺子帮忙便被他盯上,在当年五月二十七晚上,他在罗槿儿回家的路上将其劫走,而后在安民坊西南的一处桥洞之下将其奸污,在受害者奄奄一息之时,将其毁容,而后扼死。”
“因第一次害人未被发现,他愈发自得,很快开始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第二个遇害的是城东长福绸缎庄的一名绣娘,名叫范玉蘋,遇害之时十九岁,范玉蘋家里是京城外范家村的,在城中找了绣娘的差事,平日独居在绸缎庄不远处的杂院之中,绸缎庄隔壁街上有个万宝赌坊,他在赌坊赌钱之时,遇见过范玉蘋几次,在七月初三的晚上,他蹲守到了绣完绣品的范玉蘋,以请她接私活儿为名,将她骗到了不远处的兴安桥奸杀。”
秦缨越说面色越是严肃,“第三名死者名叫康素琴,遇害之时十七,在八月十六晚上出事,她父亲当时是卫尉寺武库署监事,虽然只有九品之衔,却也算殷实人家,按照金文延的说法,康素琴喜好读书,经常往东市以南的文新书局买书,而他当时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一直藏在城东的三元观里,连着杀了两人之后,他控制不住作恶之心,白日游荡之时撞见了康素琴,如此跟踪了七八日,摸到了她去书局的路线,在十六日傍晚将其袭击,而后在城东一处废弃的灶王庙之中将康素琴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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