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这一晕倒,整座府衙都乱作了一团。
青羽慌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地去拉葛医师。
燕翎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侯爷”
,下意识地竟然拿手去探他主子的鼻息。
一群爷们儿中间,唯一能镇定一些的竟然是宁儿。
眼看着自己要谢的恩人,被她一句话说得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那一刻,她脑子真的一片空白。
待缓过神来,看着这一地被夺去了三魂六魄、手足无措的青壮们,宁儿只能咬着牙吩咐:“燕翎先看侯爷可伤了筋骨,能移动吗?”
她转头又点了两个力气大的,亲手解了沈崇彦的大氅,嘱咐道:“请两位兄弟手脚小心些,借个力将侯爷担到屋里去。”
她的眼圈有点红了,这才几天,她又一次见到他摔倒在她面前。
燕翎回过劲儿来,赶紧去收拾了铺盖。
葛医师药箱都没来得及背,便被拖到了信远侯的榻前,他眉头紧紧地拧着,颇为不快:“那夜侯爷从雪地里回来,我就劝他多少进一副药。
可他不听,只顾着宁姑娘的伤,却忘了自己也有三十来岁,不是那卧马饮冰的年纪了!”
又斥:“你们这些跟着的,也不知道劝!”
说得众人都抬不起头,葛医师看沈崇彦的脉象,越看越心惊,心中暗道不对。
沈崇彦身上寒症倒是其次,那天雪夜惊马,他纵使摔得厉害,但到底是经年的武将,在马背上滚打了十来年的人,那一点伤,抗抗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一看,远没那么简单。
葛医师的表情极为严肃,他冷喝道:“这些日子给侯爷守夜的是谁?”
站出来的是朱翼,他是个沉闷的性子,平日里难得听见他啃声。
葛医师叹道:“你老实说,侯爷几夜没睡了?”
朱翼默不作声了半天,好久才闷头答道:“侯爷不许外传。”
青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到这个时候你还瞒着!”
朱翼这才开口:“从初二领命出府,侯爷就没睡过整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宁儿,有些犹豫地说:
“那天,惊马前夜,侯爷喝了一整夜的酒,把我们都赶了出去,不许在屋里守着。
姑娘来了后,侯爷日夜悬心,即使躺在床上,也只是略一阖眼,囫囵睡下罢了。
便是累极睡一两个时辰,也难安稳,三回里有两回都会惊梦。”
葛医师重重叹一口气:“气郁于胸,忧思百结,哀毁如此,这样下去,恐要伤了侯爷的根基啊!”
青羽登时红了眼:“侯爷这几天好像没事人一样,日日领着我们巡视扶赈……”
宁儿眼中早已含了泪,她拿眼睛细细打量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这是从马蹄下救了她性命,又这样护她周全的恩人。
这一倒下,信远侯清醒时那种生人勿近的冷厉与威严被驱散了,他的眉心拧着浅浅的刻痕,好像在昏睡中也不安稳。
他的手极冰冷,但额头却滚烫,唇角紧抿,显出十分的憔悴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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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沈崇彦却陷在无比真实的梦魇里。
上一世。
他又回到了那个飞雪连天的深夜里,忽地燕翎大喊一声,他惊觉一个小小的人影跌倒在亲随的马蹄下。
一片兵荒马乱中,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救了她,那瘦得令人怜惜的小姑娘昏迷中紧紧抓着他的手。
而自己只是冷冷地审视了一番,确认是意外后,吩咐手下带她下去诊治。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来询问那女孩,却被手下告知,她几次求见自己无果,能自己行动后便强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