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了目光,向台上的秦误,他正抱着白猫,略微偏头,鼻梁直挺,眼睫低垂,男生女相,行径松散而淡漠,浑然不在意台下有一位功绩累累的老臣在声嘶力竭地控诉他的罪过。
秦误把佛珠扣在手心里,因为佛珠圈大,他还绕了两圈束缚在腕上,一串小蟒缠绕了雪白的手腕一样,偶尔手心抚摸过白猫,会有轻微的窸窣声响。
白猫被摸得舒服,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目要睡了,秦误此时抬头低眼,着台下义愤填膺的老臣。
首辅宋乘渊已经一把年纪了,四年前徒决裂又惨死的打击犹如重锤,狠狠地锤砸在他的脊梁骨上,生生的折了他半条命,几个月前至交好友骠骑将军赵州谋逆罪被处死,尸首浑身地吊在城门口上示众,不堪入目,极其可怜,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殚精竭虑三个月,拖着一把老骨头四处奔波,就是为了给赵州翻案,处置奸佞宦官。
秦误当上首领不过五年,朝廷忠臣一一被斩杀殆尽,赵州原先手握兵权,还能抵挡一二,然而最后竟是直接被诬陷谋逆,被折辱致死,一代神将死得悲惨,忧国忧民的宋乘渊宋首辅已经把秦误视作覆灭大齐的妖孽。
秦误不除,朝纲难回。
“种种罪行,罄竹难,故臣要参佞臣秦误”
老皇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震怒,手掌猛地拍上金銮椅扶手,斜视怒瞪秦误,呵道:“秦误你可有解释”
秦误当即跪下,弯腰弓背,脸对着地面,怀里白猫都察觉不对都挣扎起来,秦误手脚忙乱地安抚白猫,被吓得声音发抖,他说:“回陛下,宋首辅所言,奴才一概不知。”
“奴才向来都是谨遵圣意,事事谨慎勤勉,宋首辅所言,奴才真的不懂什么意思啊。”
他的长发半垂在肩膀上,顺着肩头滑落下来,一半脸都被遮掩着,却也难以遮盖他的面容,而且显得楚楚可怜,他似乎无辜至极。
老皇帝着他,语气缓和下来,手骨捏着扶手上的雕龙,他咳了一声,问宋乘渊:“宋卿,你可有证据”
秦误伺候老皇帝多年,老皇帝骨头已经软了一半,宋乘渊突兀弹劾,他并不高兴,然而宋乘渊所属罪孽实在滔天,他才因此震怒,然而了秦误几眼,之前硬起来的骨头又软了回去,他还是不舍得对秦误真的动手。
他如此询问,不过是想要找个台阶而已。
只要宋乘渊顺着台阶下了,保全了颜面,那么这事便就此为止。
然而宋承渊却挺直脊背,年老的声音铿锵有力,说:“臣有。”
“犀角巷陈周氏上殿说话。”
“放肆金銮殿岂是一介妇道人家随便就可以踏入的”
礼部有人出口,说:“宋首辅行径未免逾矩了。”
“陛下尊容,岂是深院妇人可以窥视的”
有人如此一说,老皇帝也不悦地皱眉,他手握权柄的气势压过来,台下众臣直接禁声,彼此交换视线,心照不宣。
“臣恳请陛下容许陈周氏进殿”
宋乘渊跪下,肃穆说道:“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老皇帝懈怠朝政,皇宫被秦误把持,内外眼线密集,他一介老臣竟是除了早朝之外再无可能面见皇帝,他这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陛下。”
秦误俯下身,说:“奴才清白之躯,无惧无悔。”
老皇帝沉思了片刻,开口说:“准。”
宋乘渊松了一口气,面上甚至显现出欣慰的神色。
秦误仍然伏着身,没有抬头。
几个宫人下去请那日在宫门口磕头谢罪的陈周氏,当晚陈周氏在城门口哀恸大哭的场面还在眼前耳边,秦误手上攥紧了那串佛珠,手心被压了一片圆印子。
净法站在左上角尊位,面色淡漠,眉目间情绪寡淡,他沉静地着眼前一场闹剧,仿佛游离在权柄之外。
片刻之后,陈周氏被带了上来,她已然梳洗打扮过了,发饰整洁,衣料精美,面容脂粉铺着遮掩了憔悴,头上步摇轻微作响,只有额头上的破口还泛着红,她一走上朝堂,就吓得跪下来,浑身发抖,支吾着说:“臣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人证”
“回陛下,臣妇是。”
“你要指认何人,何罪”
“回陛下臣妇要指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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