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叶怀棠宽和地笑了,似乎很欣赏她对待同学的友好与和善。
可心里,他在为另一个发现欢呼。
一个连坏话都说不出口的女生。
一个连讨厌都不会的女生。
很好。
她不会懂得拒绝。
夏梨迟迟不离开办公室,犹豫了很久,终于小声问:“叶老师……您家里,还好么?”
问完后她忐忑地等待着回答。
感冒在家那几天,叶怀棠除了简短回复过两条短信就没了消息,而她却反复做了好几个噩梦,梦里全是那个持刀的疯女人,和叶怀棠淌血的手臂。
叶怀棠拿笔的手刻意停顿了一下,直到红色墨水洇出一个形状完美的小圆点,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先不说话,而是冲她轻轻笑了一笑。
然后又低头,微微侧脸,摘下眼镜。
但不要擦眼睛,那样就太过了,而且不好看。
看到夏梨的瞳孔因愧疚和动容而颤动了一下之后,叶怀棠知道,他已经不用再多做什么了。
“没事了,别担心。”
他似乎很羞愧,没敢看她的眼睛,近乎自言自语地问,“是不是觉得老师挺糟糕的?家里是这个状况,上课还编谎话骗你们……”
“没有!”
夏梨猛地摇头,“老师您千万别这么想!
我们都明白的,”
叶怀棠仍然不看她,声音愈发低沉:“我对不起你师母,也对不起楠楠……”
他难以克制,最终用手掌捂住脸,发出低低的呜咽。
夏梨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们从来都挺拔俊雅、君子如玉的叶老师,他在哭泣。
而连哭泣的时候都是克制的,为了不让仅仅一廊之隔的学生们听到。
她直觉地走上前,绕过办公桌走近他的身边,将手放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
“叶老师,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好了。”
她的声音让叶怀棠想到曾经在某个寺庙里听过的一种竹制乐器,形似木鱼,但声音比木鱼更添一份灵动。
——当年那个要跳楼的女学生也很喜欢那种声音。
他把手从徒劳的掩面哭泣中解脱出来,轻轻地、好像只是意外地抓住了自己肩膀上那只小小的手,那一瞬间的触感柔软无比,却又有微弱的颤动,好似握住了年幼羔羊的心脏。
一抬头,夏梨的脸也似年幼的羔羊,眼里的无辜和脆弱像泪珠一样快要掉下来。
叶怀棠红红的眼尾让夏梨将手背被碰到那一瞬的不适感抛之脑后,甚至为自己的不适而愧疚。
她主动地将手翻开,手心紧紧握住老师粗糙温热的大手,又说了一遍:“叶老师,不是你的错。”
女孩的手在他手里出汗,小脸在他眼睛里落泪。
叶怀棠心里再次羡慕贾宝玉风流,女人都是水做的,怎么说得如此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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