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见春桃,心已凉了半截,再看那妆匣,便手足俱软,再无半点争辩的气力。
母亲留给我的血石,我一直爱若珍宝地收在这个檀木妆匣中,且已将它妥善地藏好,不料如此简单便落入陛下的手中。
我只觉眼前忽然簌簌地暗下来,仿佛被人拖入了十八层地狱,迎面尽是狰狞叫嚣的恶鬼。
陛下从发上的金冠中取下一枚血石,那与母亲的耳饰正是一对!
“你说,你是她的女儿?!”
陛下的蓝瞳中绽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出真正的声色俱厉。
红光浮泛,我仿佛被猩红的鲜血扎得撑不住眼皮,目所能及,皆是血肉横飞,悚然惊心!
“来人!”
陛下霍然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朕要去梅苑!”
素雅庭院,光滑青石,触目的青郁,墙外枝叶葱茏浓郁,撑起崎岖的躯干向上耸立。
但此时却并非梅之花期,一园死寂,梅落褪芳菲,残瓣碾做尘,寒香犹存花却无影。
陛下负手立在院中的梅花树下,痴望着枯梅枝,双眸毫无神采。
“挖。”
半晌,陛下才冷冷下令。
“是!”
一旁的内侍们得令后,便立即挥动锄头、铁铲,刨挖翻土。
风意突寒,天色暗淡,一时红云影日,瑟瑟风起,遮天的枝叶发出轻微的响声,筛下淡薄晕红的光亮。
陛下垂首站立,霞光落满衣肩,夜来风凉,衣袂轻舞,身影浓得似要融入暮色中。
他偶尔侧头看我,清冷地审视,眸光静如潭水,仿佛沉淀了一切岁月的风霜,又似藏着一幅年久失色的古卷。
晚间风大,吹得我的衣裙不住翻飞。
我只觉得冷,心中尽是茫然与混乱,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系着的碧绿丝绦,睁大双眼,一丝不漏地看着那些内侍们的举动。
不多时,便刨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内侍们小心翼翼地抬出一付白玉棺木。
“打开。”
陛下似要举步上前,身子却又忽然一僵,仍留在原地,只淡漠地下令。
内侍们也不敢太过粗暴,仍是缓慢谨慎地推开棺盖。
陛下平静而专注地看着,眸光深处,隐约有复杂之色:“里面有什么?”
内侍监跪地答道:“回陛下,棺木之内并无骸骨,且陪葬用的珠宝玉器,一样不少。”
“并无骸骨?”
陛下面上浮起幽然如霜的笑意,“陪葬用的珠宝玉器,一样不少?那究竟少了什么?”
“珠宝玉器一样不少,只是,”
内侍监犹豫了下,才又说道,“只是,陛下当年亲手放下的那个包袱,不见了。”
“那个包袱不见了?”
陛下眸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情绪,他的唇角缓缓勾起冷淡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那两块血石。
尖锐的针锋刺破了他的掌心,鲜血缓缓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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