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贵妃这儿,头一个孩子乃是五皇子永澹,又是寄在皇太后身边养了好几年的——那份重视,从最初就不只是母子亲情了。
等后来有了第二个儿子永氿,第三个儿子永沂……却是一个比一个更不受重视了。
永沂小时候被两个哥哥撺掇着,还有些做了出头鸟的时候;自从迎娶了卫氏,妻贤夫祸少,倒把从前那些轻狂毛病改了许多。
他府上既然安逸无事,德贵妃自然更不会分神在这里。
比起上头俩一母同胞的哥哥来,这十六皇子永沂倒算是第一个真正自己立起门户来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邹廷彦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他的声音偏低沉,语速极慢,每个字都像是仔细斟酌后才出口的,“十六爷,你不要想什么五爷,又什么太子。
你上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上。”
永沂浑身一颤,目光从窗外飞舞的鹅毛大雪上收回来,落在眼前这目盲青年身上。
“只要认准了这一条,十六爷,你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邹廷彦的话没有说破。
然而永沂已经明白过来。
太子卷入风暴,那是必然之事。
他五哥早早挑了头,要抽身也晚了。
龙虎相遇,终有一搏。
他们是定要分个生死的。
他永沂却大可不必。
他只要谨守本分,若是正统继位,总不好将他们一母三兄弟全都赶尽杀绝,新君总是要名声体面的;若是他五哥得登大宝……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一旦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甚至可以得利。
心里这么想着,永沂却不肯认,只笑道:“正是邹先生这话,我也是这么想的——管它刮的什么风,总大不过君父去。
本朝以孝治天下,我只唯父皇的旨意行事,再没有亏心之处。”
邹廷彦目盲心亮,在这府上待了三个月早看出十六皇子是个心思活络的,今见他在自己面前还要遮掩说些言不由衷、冠冕堂皇的话,也只微微一笑,摸到桌上凉茶,呷了一口,淡淡道:“十六爷明此心志,则可保一生荣华了。”
果然永沂虽然话这么说,心里并不踏实,又说起永氿转述的十七弟与太子斗气之事来,笑道:“淑妃这几年越发得了圣眷,论起来十七弟身份上也算了得。
前阵子惹怒了父皇,因祸得福住进了毓庆宫,翌日论起来,这也是住过东宫的一位……也不知太子殿下怎么想的……”
听话听音,这十六皇子分明还是盼着“太&子&党”
内部分化的。
邹廷彦如今在他府上吃饭,所谓食君俸禄、忧君之事,不得不点拨于他,因缓缓问道:“十七爷与太子置气,你可知是为何?十七爷负气出宫,你可知他去了何处,这会儿可曾回去?若回去了,毓庆宫里这会儿是何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