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华、木木、我的小木木,安城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让这个名字如同空谷回音一般连绵不绝地在耳边回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舒缓横亘于心的深深的思念。
思念如同是一条长河,在这片孤寂的黑色水域里,只有沐华的影子如同长长的水草般温柔的环绕在他的脚踝,伴他前行。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要耗尽多少力气才能走到尽头。
记忆中她瑰丽的容貌动人的笑颜已无法缓解他苦闷到极点的心,无法遏制的想见到她的冲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安城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他想大哭大笑大吼,所有的声音却梗在喉间,消弭于无形,只剩下眼底片刻的模糊,被痛苦拧干了贫乏已久的感情,就这么被泪水润泽得发亮。
其实他不在乎沐天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只是想一切归于平静,只是想让她得到本该拥有的东西,只要她能幸福,从此一切圆满。
安城在沐宅对面的转角站着,他知道沐华不一定会出现,可他不在乎,只有今天,这个暂时摆脱母亲和过去的今天,他会像很久以前那个为她守候的少年一样,用一生来赌,赌他还有没有再见她一次的可能,哪怕只有一个照面的瞬间。
时间、空气、水、阳光和行走于光合作用下的路人仿佛在安城漫长的等待中缓慢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日暮西垂,晚风习习,穿过阵阵绿意,吹干了安城身上的最后一滴汗水。
不管安城多么地不愿意,转眼间,天色还是暗沉了下来,就像是没有人能阻止希望渐渐地变成绝望。
双腿已经近乎麻木了,他软软的靠着墙,搁在口袋里的手机不知何时就震动个不停,可他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透过乍然亮起的路灯,他近乎干涸的视线里只剩下那扇不知何时才能开启的大门。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四大皆空,那么又何必有开始,中间和结局。
从最初见面时两个你追我赶的小包子,到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你侬我侬,从私奔时的不顾一切,再到知道真相时的晴天霹雳爱恨两难,生命就像一本小说一般按着时间顺序一页页的揭过,无法狂奔,无法跳开,那些美好的灿烂的悲哀的黑暗的,全凭命运挥毫泼墨,浓描重彩,任你再怎么挣扎也无力回天,过去的如同逝去的流水般再也回不来了。
沐华不知道为什么,从下午开始心里就有一种忐忑不安,那种似乎稍不留意就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渐深渐浓的夜色,都快九点了,丁默远还没有回来,打他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和秘书的电话也无人接听,这让她越发的心烦意乱。
“小姐,沐先生还没有回来,要不您先吃晚餐吧?”
“不,我再等等。”
沐华对李妈微微一笑,心里却更加不安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索性带着手机走出客厅,去花园里透透气。
已是秋天,晚风不时夹带着落叶飘落而下,虽然天天有人打扫,沿着小径,薄拖鞋下依然不知碾碎了多少花瓣。
她心不在焉的在花园里转了两圈,几乎每隔一分钟都着急地看一下手机屏幕,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沐华眼睛微微一亮,七上八下的心在瞬间安定下来,她几乎立刻奔了过去。
隔着车窗,丁默远看见飞奔而来的沐华,微微一怔,急忙停了车,打开车门,大步走下来:
“怎么了?”
“你怎么才回来?打你电话也关机!”
丁先生勾了勾唇,揉了揉丁太太的脑袋,满意的看着她的头发比在草丛里打滚的爱丽丝还要乱糟糟的模样:
“高架道堵车,手机正好没电了,我真高兴……”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丁太太白了一眼丁先生,
“你会担心我了。”
丁太太傲娇的一转身,依然留个丁先生一个背影,唯有雪白的耳垂泛着薄薄的红色,借着黑夜的掩护,逃脱了所有人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一双深情的目光正静静凝望着她,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仿佛要将她刻在自己的脑子里,烙在心上,至死方休。
眨眼间,飘逸的长发,裸色长裙的已飘然远去,消失在花园深处,随着缓缓闭合的大门再无踪迹。
安城笑了,时光匆匆,人生匆匆,能够截取这一刻的剪影,已然足够。
这是一幕只属于他和她的结局,没人知晓,唯有天地可鉴。
虽然听不清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飘逸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开始,空气中仿佛飘来了熟悉而浓郁的香水味道,他感受到了她的幸福,这是从幼时起两人漫长的相处过程所造就的感应,安城坚信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像他那般地了解沐华,因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完全投影在他的记忆里,她是他的肋骨,是他的心跳。
上天是公平的慈爱的,终于有人代替他爱她,占据她生命的下半场,让这个可爱可怜,光彩夺目的女子回归了正常的轨道。
“先生,要搭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