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看着残缺的身体。
“那你的另一半呢?”
“不知道。”
齐阳直觉这跟他过去的经历有关,但对他的了解甚少,连个切入点都找不到。
不过至少现在他们还在对话,说不定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于是齐阳继续牵着齐月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走一边问道:“以前也没有向导见到你的另外半边吗?”
“以前没有向导见过我。”
“什么意思?”
“我不会出现。”
他停了停,补充道,“在这里。”
齐阳被一种突如其来的虚无感笼罩了,他试图想象这个没有齐月的精神世界,只是单纯的“无”
的状态,的确会吓坏不少向导。
难怪他们什么都没说,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如果齐阳没有呼唤齐月,那整个世界只有无边的黑暗,齐阳就像是被剥夺了五感的人,时间久了可能连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这种被虚无吞噬的恐惧连说出口的勇气也被一并剥夺,不单单是哨兵,对向导而言也是一种精神污染。
可现在的齐阳正牵着齐月的手,自己对他而言肯定有什么地方跟其他的向导是不一样的。
他又想起齐月盯着自己的眼神,和自己微微发热的耳朵,鼓起勇气道:“那你现在怎么出现了呢?”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把后半句“是因为我吗”
吞回了肚子里。
“因为你叫我了,所以我就来了。”
齐阳再次站定,他的右手牵着齐月仅有的右手,转身的时候他们的手臂就在两人的身体间划出一弯柔和的弧度,他盯着那只圆润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我叫你,你就来了呢?”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其他的向导也叫过的,害怕地,疑惑地,绝望地在这个一无所有之地呼救,但齐月连半个身体都不屑于出现。
断开链接后,向导们总是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露出受伤后才有的痛苦表情。
他们有些一言不发地走了,也有人气恼地问他为何不在呼唤时出现,但事实是齐月在精神世界中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喊,他只是一个人,坐在虚无之中,等待着一切试图拯救他的声音被吞噬。
他思考片刻,齐阳感受到他那半具人形像月影下的树叶一般影影绰绰起来,齐月的声音却依旧坚定地选择着他,“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听得见。”
那只漂亮的眼睛又一次定住了,定在齐阳的身上,齐阳终于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汇来形容范子墨的修辞,那种和尚盯着菩萨一样的神情。
是信仰。
齐阳终于理解到,自己才是整个世界真正的切入点,他走近齐月,两人的手臂在身前折叠出一个更亲密的距离,一拳之隔,便是齐月的信仰。
他听到自己蓬勃的心跳声,越过肉体和灵魂的隔阂向自己奔赴而来,企图与眼前这名哨兵的心跳共鸣:“我是特别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