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婧的声音还算澹定,底气明显不足,连问话都有点儿结巴了。
许博心里偷笑着,脚下的步子纹丝不乱,手里的力道也恰到好处,不过分强硬无礼,也不容随意拒绝,就是不说话。
空旷的大厅里偶有人声,前台礼貌的接待语不时传来,许博觉得手里的那条胳膊渐渐有点僵硬,抬头看去,拢住半只小耳朵的丝巾下面,鬓纠缠中闪动着隐隐的水光,连着脖颈下额都透着一股油润蜜色——她在出汗。
人都是如此,即便心里确信无疑的事,也喜欢一遍遍的求证,一旦失去了达成确认的信息通道,自然会心虚。
“叮”
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许博迈步往里走,感到牵着的手臂有着不同寻常的迟滞,不过并没有过分抗拒。
电梯门关闭的过程中,明显听到祁婧做了一次深呼吸,低声嘟哝了一句:“装神弄鬼……”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祁婧的高跟鞋好像生怕陷进去似的,即使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脚步仍放得格外轻。
许博故意放慢脚步在走廊里前进,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扭头打量着祁婧,她这份“胆量”
许博还是很满意的,不过纤纤玉指传来的丝丝凉意和掌心里明显的湿热还是暴露了主人的紧张。
在温婉恬静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个调皮的小姑娘。
对祁婧隐蔽在心底的那份不羁,许博早有领教。
那天祁婧在精心准备的婚礼上任性的求欢更直接刷新了他对新娘子的认知。
不过这次考验的可不光是不拘一格的小个性,而是面对危险又神秘的未知时,那毒药一样作的想象力。
许博知道,祁婧住酒店的经历屈指可数,在隔断视觉的情况下,被一个“疑似”
老公的男人带进酒店,拐弯抹角的寻找着一扇心照不宣的门,光是想想都足以让她心跳加了,何况,在静谧到几乎凝结的温暖空气中,除了弥漫着暧昧的香料气味,其它的感觉都彷佛消失了,黑暗中只剩下砰然的心跳和一只有力的大手,每一步都深不见底似的。
肩并着肩,许博几乎能听到祁婧身体里的防御壁垒在经历着暴风来临前的恐慌,随时都会拉响警报。
清脆悦耳的“滴滴”
两声蜂鸣之后,电子门锁出了齿轮转动的轻响,门开了。
许博把门卡插入插槽,灯光亮起,转身时偷偷的笑了。
只见祁婧怯生生的立在门旁,右手紧紧的抱住左臂,贝齿咬住一半下唇,似乎欲言又止,早没了进电梯时强撑的气焰。
看着妻子那娇怯怯的模样,许博的心一下子变成骄阳下的冰淇淋,柔软而甜蜜。
仅仅是对自己一句话的信任,撑着她走到了这里,应该已经逼近心理上的极限了。
是应该给予适当的抚慰还是施加点压力呢?犹豫片刻,许博还是勉强收起了满心怜惜,走上前揽住了她。
祁婧的腰肢立马变得僵硬,似乎她还在天人交战中未曾摆脱,对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完全没有准备。
许博没有给她仔细权衡的时间,微微使力,带她进门。
祁婧的双脚像倔强的小动物想着后退,却无奈没能确认抗拒的理由,一时间失了主意,左手无措的扶了下门框,在胸脯一阵剧烈的起伏中,被许博裹挟着慌里慌张的迈了进去。
许博关了房门,故意大声的把门反锁,顺便带上了安全链。
祁婧似乎一下惊醒,倏然转身却撞进许博怀里,小脸胀得通红,慌忙后退中终于忍不住抬起了手,向头上的丝巾抓去。
许博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两个人的动作停在了空中。
祁婧并未用力挣脱,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斗,许博温和的动作还是安抚了她的慌张——至少这个男人并未用强。
“老公……”
不知是哀求还是询问,声音轻得几乎被喘息淹没,不过许博还是听清了。
那一声喃喃的呼唤里有多少凄惶无助,焦虑迷茫,却未曾放弃也许并不存在的希望。
如果通过理智判断,断然不该自己吓唬自己,可人的本能是感性的,敏锐的,对安全的渴求是无时无刻的,而安全的感觉来源于无条件的信任。
许博知道,此时此刻,每坚持一秒钟都是在为彼此的信任夯实基础,添砖加瓦,在两颗心之间生出相通的血脉。
如此建立的信任或许不如天长日久的相濡以沫积累的更牢固,不过绝对高效得多。
他需要帮助她撑下去,当然,还是不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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