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启高没有搭腔,他刚刚被抽了一鞭子憋着一股气根本没心情和别人扯淡。
他爹以前怎么着也是京官,家里也是大户人家,何曾被人像牛马一样对待?况且还不能反抗,他心里清楚得很,反抗会是什么下场。
站在土窑中的后生还想说话,就见一个手持皮鞭的军士怒气冲冲地向这边走过来了,后生的额上顿时露出三根黑线,情知被打两鞭子并被谩骂是免不了的。
不料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轰”
地一声,不远处玉石山下的煤矿那边出了什么事,顿时吸引了修窑的人,本来要惩罚这个崔姓后生的军士也一下子忘记了这回事,注意力被吸引过来,马上转头向山脚下望去。
人们纷纷侧目,只见煤洞那边尘土腾起,沙石滚落,接着就有人大喊起来。
这边修窑的很快回过神,有人嚷道:“煤洞塌了!”
很快窑场上就骚|乱起来,因为煤矿和焦窑本属于一个工场,煤洞里干活的人很多都是这边的亲戚同乡或者熟人,人们见洞子塌了自然十分担心里面人的性命,如那个崔姓后生的堂兄就在洞子里。
干活的苦工人多,情绪激动就往山那边奔跑,监工军士人少,场面很快就失去控制。
苦工们根本不听军士的吆喝,有人见状一怒之下拔出兵器来,有个当头的急忙抓住那军士的手腕:“你想干甚?现在动这玩意,只要见了一滴血,咱们马上会被人群踩死!”
军士们听罢不再阻挡失控的人们,任由这里乱作一团。
不一会儿来了个骑马的小官,急冲冲地找来几个士兵吩咐道:“立刻回城去禀报守捉,调兵过来!
其他人,收好兵器,拿上锄头去帮忙挖人。”
一大群人涌到出事的煤洞外面挖掘,有埋得浅的真被挖出来还活着,只是受了伤,但里面更多的矿工恐怕是没救了。
在场的官吏和一个将领看起来都非常紧张,营州各地修工事的、挖矿的地方大小动|乱十分常见,眼下这情况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就会演变成一场叛乱。
第二章绝地
修窑的一众人和玉石山下多处矿洞的人都聚拢在出事之处,乱哄哄一片少说也有几百号上千的人,但人多也是无济于事,人们只能用锄头铲子挖那一小块地方,绝大多数人连挤也挤不进去,只能围在那边干着急,埋在里头的就算没被砸死也活活憋死了。
北风犹自呼啸,风中夹着失去亲朋的人得嚎叫,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就是一曲纯粹的悲歌。
不知谁嚷了一句:“官府不把咱们当人,迟早死在异乡,不如反了!”
众人听到这句反而消停了些,纷纷张望用目光寻找着什么。
矿场上得官吏和兵丁都在人群外头,不敢往里面挤;人们寻的自然不是矿场上管事的,而是已经死去的崔郎中的长子崔启高。
这种时候,大伙都知道需要一个带头的,这样干起事来才有奔头。
奴隶流放犯造官府的反,信的还是有出身有见识的子弟,崔启高的士族身份在众人心里就成为了智慧和谋略的化身,身份在此刻本身就是一种威望。
崔启高的亲朋同乡都聚集了过来,一个后生说道:“只要公子一句话,咱们现在就起事,立刻能拉起千八百人马!”
此刻崔启高却沉得住气,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一张脸显得比做士家公子时更加坚毅,苦难的经历和粗矿动|乱的辽东环境让他成长了。
他沉默了许久,对旁边的人说道:“汝罗城只要调来一个团马队,我们这里所有人就会立马被镇|压下去!
就算躲过了汝罗城的第一轮进剿,柳城还驻扎有三镇健兵一万多精兵,加上营州各地数万边军,咱们这群人等不到发展壮大就要面对全副武装的官军,毫无胜算。”
人们听罢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黯淡,绝望的情绪在风中蔓延。
一个声音说:“难道咱们只能在这里慢慢等死?”
崔启高回顾左右道:“矿场上的监工此时不敢和咱们冲突,惟今之计只有抓住机会逃走,他们阻挡不住也不敢阻挡。
往东北方走,前面只有两个警戒的哨点;出了营州,就向辽水方向跑。
哥勿州和辽城地区现在仍是胡人活动的地区,那些胡人几个月前才和杜暹的军队打过仗,和柳城官府关系不善,应该不会帮官府将咱们捉拿回去。”
有人担忧地说道:“杜暹杀了那么多胡人,咱们是汉人跑到胡人的地盘上,会不会被他们直接砍了?”
崔启高咬着牙说道:“我等七尺汉子,就算手里有竹竿,胡人要杀咱们也要拿命来换!”
说罢转头看向东边,天灰蒙蒙的东边看不见太阳,只有漫天被风吹起的沙子雪片,茫茫一片就像未知的前程。
“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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