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缙动作太大,“砰”
一声险些撞翻了炕几,其上两盏热茶一颠,直接摔了落地。
“噼啪”
一声脆响,碎瓷飞溅,热茶汤流了一地。
傅缙慢慢挨着榻沿坐下“孙儿和她拜过天地祖宗,她也没任何过错,怎可轻言离弃?”
他自己都觉得这反应太大了,在老祖母跟前,这极不妥当,很不自在,他一边慢慢说着,一边抬眼瞄祖母神色。
张太夫人却神色如常,心内了然,她拉孙子到身边坐下,“你和楚家不相容,却怕将来有朝一日撕破脸面,她会舍你而去?”
她悠悠叹了口气“届时相处已久,感情深厚,你怕是要难过了。”
这般直白的话语,让傅缙颇觉窘迫,他忙道“并非如此,孙儿只是觉得若真有那么一日,那眼下孙儿怎能……”
“你是觉得愧对你母亲?”
所谓出嫁从夫,其实楚玥现在该称傅楚氏,她上了傅氏族谱,于礼于法都是十足十的傅家人了。
此前傅缙潜意识就一直都这么认为的,这也是当初他接纳楚玥为妻的其中一个重要先决条件。
但现在她坚决不愿和邓州拉开距离,无形中又添了一个隐忧,或许将来她还会回归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楚家人。
只要这样一想,傅缙就倍觉坐立不安,他是极濡慕自己亡母的,会自觉不孝至极,无颜面对母亲。
种种忧思,理智和情感,剪不断理还乱,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半月不得安眠,头疼欲裂,“孙儿求祖母解惑。”
张太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那就顺心而为,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傅缙一诧“可,可若日后她,楚家……”
他思绪纷乱“将来我手刃楚姒,必和楚家交恶,二择其一,若届时她仍不愿割舍楚家,那我……”
张太夫人问“那倘若她将来没这么做,你却一直心怀芥蒂,致夫妻生隙,你又当如何?”
傅缙语塞。
若她本不愿分离的,他却因此嫌隙将她往外推了,只要想想,就觉得胸臆间钝钝的闷,说不出的难受。
他喃喃道“自不能这般委屈她的。”
“那就是了。”
张太夫人长叹一声“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
“祖母这大半辈子走过来,感悟最深的,就是世事变幻,全无定数。”
她定定盯着烛火,目光幽远“眼下觉得为难的,将来或许轻易就迎刃而解;而当下看着千好万好的,到头来却偏偏未是真好,它甚至可能是最坏的。”
最惨痛的经历,半生伤感,悟出来的真道理。
张太夫人复看向孙子,目光慈和“你既不愿和她分离,不妨顺心走下去,将来如何,就交给老天爷安排罢。”
“裹足不前,误人误己。”
“至于你母亲,她救了你兄弟性命,你母亲在天之灵必不会责怪的,你且放宽心就是。”
两点烛火昏黄,在她那一双慈爱的眼眸中微微闪烁,宽容,和熙,傅缙一直繁杂的思绪就渐渐平静下来。
他应了“祖母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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