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的青年敛眉沉声,被世家熏陶的贵公子气息褪去,拢上书生意气。
沈缜眼里绻起笑意,伸手给他倒茶,口中漫不经心:“周公子,你十日不到查到这些东西,当年负责此案的官员督察一月,却是那般结果,你觉得为什么呢?”
周岫柏默。
须臾,他垂眸,声音艰涩:“因为政局。”
“那时,陛下大病初愈,在生死关前走了一道猜忌心起。
而刚好有传言说汝阳王私下打造兵械意图谋反,陛下派人带兵细查,结果将汝阳王贬为庶人,圈禁京中,与其相交紧密的官员一时间人人自危。”
“聂念民大人,恰好就是汝阳王府旧人,同汝阳王是少年相识的情谊。
柳堤案发,江州官场大震,人人自危,可这有这的党派,那有那的世族,交错盘杂,而汝阳王之事在前,更巧的是聂大人还是负责主修柳堤的人,这三层相加,他是最好的牺牲品。”
“当时,陛下正打压世族,我们自顾不暇,这结果没有危及世族,相反还成了陛下与世族各退一步的契机。
江州自古繁华,但百姓只知周褚两姓而不知皇帝,端王借此案赢得声名、替换控制江州一半的官场,是陛下想看到的结果,却也不至于逼到世族底线。”
青年一字一句说完,最后怅然淡道:“柏少时读圣贤书,立志为生民立命、匡扶社稷。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看到了真实的官场、真实的百姓,却茫茫然不知何处解。
家族与国孰轻孰重?赤子之心,是否当真在此世行不通?”
他苦笑,“说来惭愧,柏明白这些道理,却也享着世族身份带来的诸多好处。
或许,抛开江陵周家长房长子的身份,柏什么也不是吧。”
心底埋了许久的话出口,周岫柏呆坐半晌,慢慢掩起自己的颓废意,一点一点、重新变成温润公子。
他抬头看向对面人,准备告罪,却听得她道:“公子与我讲这些,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么?”
“可惜,”
女子神色不辨喜怒,“我也不知道。”
沈缜望向杯中荡漾的水波,轻声缓道:“人生之道,平衡之道,哪怕是两辈子,也不一定能看的明白。
我有时,也不知自己做的对与否;有时...也会想,脱去了这层身份,我还剩下什么。”
“只是现阶段,我说服自己,用这个身份,做更多的、其余人做不了的事情。
比如,为那枉死的三千人讨个公道;比如,拉一拉陷在泥潭中的人。”
女子从袖中掏出一巴掌大的小瓷瓶,放到案上。
“这是对周家的谢礼。”
沈缜再拿出一块穿了彩绦的白玉,抵着桌案,推到青年茶杯旁。
迎着周岫柏讶然的视线,她道:“我名沈缜,缜密的缜。
公子助我,我欠公子一个人情。
佩玉到京都东市游转一圈,自会有人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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