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并没有走远,站在苇墙下头听了一会儿才来到生产队。
陈秋生见她进来,忙问“队长,咋样,供销社什么时候来收席”
夏菊花把一直放在里兜的钱掏了出来“明天来人拉席,人家已经把钱给结了。”
“这么痛快”
陈秋生接过钱来,嘴里疑问着,手下数的飞快,越数嘴角翘的越厉害“这下子村里人再有啥事,来生产队借钱不至于不敢借了。”
出事需要来生产队借钱的,都是在其他人家借不出钱来的人家,往往是欠帐户。
所谓欠帐户,就是家里人口多劳动力少,挣的工分不够换全家人的口粮。
可是分粮食的时候又不能真不给粮食,只能欠着生产队的工分,也就是欠着生产队的钱。
这些人家往往还是最容易出事的家里没有大病的人,或是一下出了几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肯下地跟着队里一起干活的庄稼人,辛苦是辛苦点儿,总能挣出自己的口粮来。
交接的时候,陈秋生已经把情况跟夏菊花说过,别平安庄只有九十四户,却有七户是欠帐户,一共欠着生产队六百三十多块钱。
这笔钱不光近期还不上,还有可能再来生产队借钱一冬一春,都是慢性病的发作期,病重了就得治,治病就得花钱。
夏菊花头都大了“那七户里头,我知道老董叔、光棍叔和七奶肯定得吃救济,赵华山、刘力柱、陈路生他们三家子都有病人。
剩下赵铁蛋他们家,一家三个大男人,咋整的没一个认干的呢”
当个听吆喝的社员多好呀,当上生产队长竟然还得操心别人家为啥不下地干活,夏菊花后悔自己当初说试试了。
陈秋生倒比她乐观“怕啥,他们各家的事儿大队也都知道,咱们生产队年年给他们申请救济,来年春天再有救济粮,别人家也不稀得和他们争。”
问题就在于明年春天可能没有救济粮。
生产队虽然给欠帐户分粮,也不能真跟有工分换的人一样,分给七家的口粮都是按着饿不死的标准,所以这七家的口粮,会比别人家支撑的时间更短。
只能寄希望于挂面厂的麦麸了。
夏菊花越想越觉得时间紧迫,匆匆到渠上了,见刘二壮带着大家伙干的热火朝天,二话没说推起土来。
“嫂子,你咋又推上土了呢。”
刘二壮见夏菊花一来就推土,上前想拦住她。
夏菊花让了让没让开,顺手把推车给了刘二壮,问“上午给你们送姜汤了没有”
刚才光想着把钱交给陈秋生,忘了问李常旺家的了。
刘二壮乐呵呵的说“送了,听说今天的姜都是各家凑的。”
夏菊花点了点头,她自己家的那点姜确实熬不了几回,有人愿意凑一点更好。
她问“这渠还得几天完事”
“还得个十来天吧。”
刘二壮着大伙一刨一个白印,把工期往后算了几天。
“正好,等修渠结束了,也到了杀年猪的时候,希望猪争气点儿,这几天再长几斤肉,一家好歹多分二两,给大家伙好好补一补。”
夏菊花得给社员们鼓劲。
听到杀年猪,刘二壮高兴的跟着点了点头,不过他有更关心的问题“嫂子,你们今天给四壮送粮食,红小队真说要关他二十天”
放出来可就到年根了,刘四壮家能来得及准备过年的东西吗
刘二壮可不认为分了家,刘四壮家没有过年东西,他娘就能放过自己。
回来的时候刘大喜已经跟夏菊花说过刘四壮的情况,所以她没藏着“要是刘四壮两口子在里头还不老实,兴许得留在学习班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