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梁氏为着女儿的婚事是何等的愁,这厢,一大早,陈婧姝便带着贴身婢女落夏去了京中最大的翰墨书坊。
落夏扶着她下来,对车夫道“小姐要在书坊里待一会儿,这位小哥不如先去旁边的茶馆歇歇脚吧。”
说着把一个装着一点碎银子的荷包塞到他手上。
府中的马车调用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若是主子们忽然有事出门要用马车,难免要打点一些,这也是默认了几十年的惯例了,车夫笑道“谢小姐赏,也多谢落夏姑娘,那小的就在旁边候着等小姐出来了。”
落夏应了声,跟着自家姑娘一齐进到书坊之中。
此时书坊中并无太多人,小二正百无聊赖地打哈欠,看到有贵人上门,赶忙迎上来,定睛一看,笑道“陈姑娘好久不来了,恰巧,昨日掌柜的刚刚从外地客商那里买到一批游记,据说是写了什么西域风情的,姑娘可要瞧瞧”
这可不是小二记性好,而是他在书坊里当了快两年差,来买书的姑娘家还真不多,其中来得最勤的便是这位宁平侯府的陈姑娘了,说来也怪,别的姑娘就算买书,也多是偏爱那些写才子佳人之间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的话本子,很少有像陈姑娘这样,每次来定是要抱一堆游记回去的。
陈婧姝浅浅一笑“好,我自己过去瞧瞧,落夏,你就在后面等我吧。”
翰墨书坊最受好评的便是掌柜的考虑到部分学子家境贫寒,无书可读,便允许学子们只要在书坊留下墨宝,登记姓名、住址一类信息,便可将书带回家去读,以一月为期归还即可,之后还在书坊后面的一间屋子里摆了桌椅等物,还了茶水,以便读书间歇休息片刻。
陈婧姝已经许久不来书坊了,自她及笄,母亲便约束她在家,勤修女红,管家理事,教她怎样去经营打理名下的铺子和田庄,怎样去管理那些在府中扎根了几十年的下人,生怕她嫁去闻家之后被婆家说嘴。
只是陈婧姝心不在焉地浏览着书架上种类繁多的书籍,眼里却滑过一丝黯然。
她只在几次赏花宴上见过闻府的女眷,闻夫人看上去笑得和蔼,闻秀又在京中贵女之中颇有人缘,非是刁蛮任性之人,闻大人仕途平坦,那人作为闻家嫡长子,才学也是不差的,因而,父母问她时,思索片刻她便点头应了。
及笄后母亲一直念叨着等她出嫁了就要怎样怎样,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却是一片茫然,认真算起来,她似乎从未和他认真地见过一面,她对未来夫君的所有幻想,说起来也是可笑,竟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哪怕是上门退亲,也是那消息灵通的丫头小心翼翼地告诉她的。
陈婧姝不禁问自己,对那个即将成为郡马的男子有情谊吗自然是有的,可那一星半点儿的情谊是因着“未来夫君”
这四个字的,父母怕她黯然神伤,那段时间连府中的下人做事都是蹑手蹑脚的,母亲甚至请来了正忙着准备及笄礼的表妹相陪,她都看在眼里。
嗯陈婧姝回神,现自己的手竟放在一本前朝大儒生平所作汇编而成的诗集上,而在自己的手上方,是另外一只手指修长、骨节明晰的大手。
顺着手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俊脸,此刻,那面孔的主人正对着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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