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令窈抱着宝石镜子瞧了足足瞧了半个时辰,而后叹幸,亏得托在自个身上,换了别人的身子给她,她宁愿不要这巧宗。
鬓鸦伺候她更衣梳洗,端了冰糖燕窝粥奉上,郑令窈并不想吃,命人搬了灰鼠椅,坐在花荫下看风景。
万物回春的鲜翠欲滴一层层往外蔓延,春日阳光笼罩而下,风摇摇地透过树缝吹进来,吹不动这一壁绿翡翠。
素白围墙俏竹影,绿蜡芭蕉瘦梨花。
碧纱馆见证了她半世的光阴,她从未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怀念这里。
这会子郑令窈彻底清明了,回头问鬓鸦,“怎么不见有人来找我,老太太和大奶奶哪去了?”
鬓鸦疑神,嘴里慢吞吞道“郡主在病中曾吩咐,不想见郑家人,府里的人进不来园子,老太太和大奶奶并不在这的。”
郑令窈一懵,提裙往外走。
掐指算来,现在她应该才在园子里躺了半月而已。
一路心急如焚,想要早些见到祖母,风簌簌拂面,走着走着眼泪便出来了。
如此这般直奔亲人,她忽地记起当初自己离开皇宫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边走一边哽咽,到最后泣不成声,鼻涕眼泪哭了舅舅一身龙袍。
她在皇宫享尽荣华富贵,自然不肯回郑家。
她的母亲为长公主,父亲官居高位,她一出生便被封为县主,与郑家其他哥儿姐儿自是不同虽父母早亡,然皇帝舅舅百般疼爱,人人艳羡。
那时年幼,不知命运荆棘,总想着她的皇帝舅舅会来接她,却不想,直到死,她也不曾回到金瓦红墙砌的宫殿,那个疼她爱她如命的昏君舅舅,也再也没有实现他的承诺。
郑令窈下了轿便往老夫人的院子去,脚步急急,气息喘喘,不等大丫头通报,便自己掀了堂屋门帘进去。
郑老夫人屋里,大奶奶王氏和三奶奶宁氏正在说话,令窈蓦地一闯,众人皆愣眼瞧她。
白白嫩嫩的一个奶丫头,身形瘦长,脸小小一碗,粉腮杏眼,娇憨可人,直接便往暖阁头钻。
暖阁里郑老夫人吓一跳,一睁眼望见膝边枕了个粉白团子,后头鱼贯而入的婢子连呼“郡主”
,当即明白跟前人便是自己想了八年的孙女。
郑老夫人一把抱住令窈,喜不自胜,哪里还管什么规矩礼数,搂在怀里直呼当年令窈出生时,二儿子央她为令窈取的小名。
“卿卿,我的乖囡囡。”
郑老夫人名下四子,唯大房和二房是嫡出,三房和四房皆庶出,皆在府里,并未分府。
老夫人偏爱二房,也就是令窈的父亲。
令窈父亲几乎是被她捧在手心里长大,令窈眉眼之间长得像她爹,前世老夫人几乎将对二儿子的疼爱全部转移到了令窈身上。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称谓,宠溺的语气,令窈贴在郑老夫人臂弯里,眼泪汪汪喊着“祖母。”
自她有记忆以来,八岁前,皇帝舅舅最疼她,八岁后,老太太最疼她,无论她怎么任性妄为,老太太总会包容她保护她,就算她几次惹得老太太大怒,老太太也不曾怪过她。
上一世,郑府家道中落后,府里横生诸多变故,老夫人染了急病,匆匆便走了。
如今再见到昔日最亲的亲人,令窈恍惚觉得前世之事都是梦一场,似乎什么都没生过。
祖孙俩叙情正浓,外间大奶奶和三奶奶进来,郑老夫人指着两房夫人道,“这是你大伯母和三婶。”
令窈看过去,先是看的大奶奶。
前世大奶奶死得早,甚至死在老夫人前头。
大家都说大奶奶死于伤寒,只有她知道,大奶奶其实是吞金而亡。
她暗暗地想,这辈子一定要将所有金子都藏好,无论怎样的艰辛,也不能再让大奶奶寻死。
只要她以后能够及时找到那个注定要做皇帝的孟姓人,她就可以保住自己,保住她想护住的人。
令窈转头再看三奶奶,眼眸里明显闪过一抹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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