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勉正在为羽奴理毛,听到这句手下一重,拽掉了一根羽毛,羽奴痛得啄了他一下,缩到鸽巢另一边去,委屈地用喙整理翅羽。
裴勉把手收回袖中,转脸看向裴呈,神情平静,一言不发。
裴呈见裴勉这副作态,便晓得自己是猜对了,一时间仿佛看见了死去的妹妹和妹夫正立在面前痛骂自己!
本朝太祖严禁娼饮,故而南风盛行,大家还时常私下议论官场风月,项文曜就曾被戏称为于谦的小妾。
裴呈也年轻过,又是天生的疏狂性情,推崇姚江学派,自认算是一等开明人物,大儿子裴斯连孙子都给他生出来了,他对小儿子就一直放得颇松,裴勉在江湖上的胡闹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亲儿子肖想起了亲外甥,裴呈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对裴勉的教导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他揉了揉额角,仍觉头疼,张口嘲道:“你赶着送鸽子给怀云我就觉得古怪,你从小眼高于顶,我和你娘都当你傲得要尚公主才知足,如今看眼界果然了得,瞧上的竟是南阳君子?"
裴勉沉默了一会儿,反问:“我若说是,父亲打算怎样?”
裴呈心中立时五味杂陈,面前的少年面容已经趋于成熟,早不是懵懂稚子,他艰难地问:“裴勉,你是看上……怀云什么了?"
裴勉袖中右手搓了搓指尖,老实答道:“表哥好看。”
裴呈皱眉斥道:“只知容貌皮相,肤浅。”
裴勉见裴呈没直接拿竹板来揍他,胆子大起来,顶嘴道:“爹不肤浅,那去和娘说你不重容貌皮相。”
裴呈当然不会去说,便哼了一声。
裴勉继续道:“而且表哥芝风兰仪,气度不凡。”
裴呈翻个白眼,道:“你不是自负见多识广?
“气度出众的人见少了?”
裴勉便道:“都没有表哥气度不凡。”
裴呈噎住,这叫他说什么,情人眼里有西施?裴勉最后低声说:“我想治好表哥的腿。”
裴呈沉默,在心中轻轻叹息。
不是他教错了裴勉,也不是裴勉有错,只是知好色则慕少艾,少年人情窦初开,炙热如火,晓得了心动渴慕,绝不是过错。
裴呈摇头道:“我是没兴趣棒打鸳鸯、钗划银河,你爹当年也不是没荒唐过。
"裴呈放缓了口气:“只是你又一贯的喜新厌旧,别人也就罢了,招惹你表哥干什么?而且你眼界了得,可怀云看得上你吗?他虽遭贬谪,但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等起复之机,京师繁华风流地,你表哥少年成名,他得美人思慕赠帕遗香的时候,你还在念《历代蒙求》和《小四书》!
你这些年一直顺遂,不晓得人生所苦,之七求不得。”
裴勉听出裴呈话里的松动,直接忽略掉对自己贬低,厚着脸皮道:“表哥现在瘸了,喜欢他的人总比以前少,若是表哥看得上我,父亲又待如何?"
裴呈简直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