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怪她现在这么戒备他。
周靖苦笑着想,他那时为了吓住云飞镜,平白给她强捏罪名,连她影响了周海楼的朋友,又间接影响周海楼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他二十余年来在商场摸爬滚打,锻炼出一张钢铁厚的脸皮,一副凉薄练达的手腕,最后竟然全都用在了他亲生女儿的身上。
这不是报应,还有什么能算是报应
可云飞镜又做错了什么,非要因为他周靖的错,承受这种报应啊
是我该的。
周海楼苦涩而清晰地意识到在云飞镜的视角里,她面对的,仅仅是一个令她在盛华遭遇校园暴力的罪魁祸,还是一个会威胁未成年人的无耻之徒。
她怎么防备都不过分。
因为在她的前半生,她不合格的父亲一直缺席,令她不得不过早成熟,咬着牙披上一身铠甲。
全是他的过错。
如今云飞镜会这样看着他,甚至还快意地希望他身染重疾,不过是他的报应。
他周靖活该。
“没有你担心的那些事。”
周靖强忍心中翻涌的巨大悲痛和冰冷的自嘲,勉强对云飞镜露出一个笑容。
“你看,你都到了警察局,现在就不用害怕了。
我们进去,当着警察的面好好聊一聊,好不好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你爸爸。”
云飞镜笑了一下,那笑意很短,一闪即逝,而且还带着难言的冰冷。
“如果我说不信,不想聊,难道您还会就这么离开吗”
云飞镜反问他“我说得算吗不算。
所以您何必讲个问句,就好像你真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一样作为您的儿子,周海楼在这点上就比您坦诚多了。”
“他讨厌我的时候,辱骂我的时候,包括想揍我的时候,从来不会用这种虚假的温情面纱掩饰的。”
周靖顿时就不上不下地僵住了。
云飞镜的话句句如刀,刀刀见血,没有一句不正中红心。
倘若心伤能够具象化,周靖的鲜血想必此时已经喷涌一地。
又一次地,再清晰不过的,周靖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女儿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是一个偏执、冷酷、毫无人性的强权符号。
云飞镜不会从他的脸上看到血缘,她只从他的举动中,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了她前半生所有的悲哀来自何处。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无论是直接原因,还是根本原因,所有的罪魁祸都指向了他周靖。
因为他擅下结论,因为他包庇亲子,因为他枉为人父。
而且,最可笑的是,即使云飞镜已经相当明白地表达了她的感受,他还是要做这个恶人,去和云飞镜谈谈,干她刚刚说过她讨厌的事。
他刚刚用征询的语气,本来是想让云飞镜放松一点,没想到却让她更尖锐了。
周靖失落地一笑,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在此时理解他的苦涩。
他干巴巴地说“对,不管怎样,爸爸都想和你谈谈。”
云飞镜甚至没有分给他第二道眼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