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稼轩心里是不同意妻子的意见,但此刻当着女儿的面争论并不合适,而且离婚也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皱着眉头说道,“文美,你们研究所放了几天年假”
王文美回答道,“平时我们假期少,年假休得长,正月十三才上班。”
王稼轩点点头,说道,“那你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家里安心住着,有什么事儿爸妈给你做主”
王文美看看已经快七十岁的父母,突然觉得心里很是愧疚,但此刻说什么都是空谈,只能用力的点了点头。
曹丽娟带着儿子女儿都出了书房,唯有王稼轩点燃了一支雪茄,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很久才出来。
日子转眼到了年初三,往年赵珍珍都是这一天回娘家拜年的,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以前回去她积极的很,家里置办的各种年货都要提前留出来一些,特别是有些稀罕物,宁肯自己不吃或者少吃也要拿回去充门面的,现在就敷衍的多了。
一般的人家,女儿女婿的拜年礼物就是四盒点心外加四瓶白酒,赵珍珍也是按照这个标准准备的。
和城里人相比,其实乡下人更加重视过年,尤其这两年年景好了些,老百姓手里多少有了些余钱,平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一到年底也大方起来了,猪肉一买就是四五斤,甚至十来斤,白面丸子,油糕一炸就是两大盆,也不光是吃,还有穿戴,最不济的人家也会买上几米土布做上一身儿新衣服,稍好点的买好料子请裁缝做,再有钱的就会咬牙去县上的供销社,买洋气的成品衣服穿。
总之,过年的时候一进村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人人穿新衣吃好饭脸上带着笑,到处都洋溢着一种穷凶恶极的欢乐。
不过也有例外,赵老汉和朱家英这个年过得就不太高兴,老两口本来就是一对儿怨偶,三天一大吵架五天一大吵,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小儿媳妇王玉花说起。
王玉花自从怀孕后就不下地劳动了,在家里更是连饭都懒得做,丈夫赵传河也是个懒货,他所谓的做饭就是熬点稀饭顺便熥一下馍馍,最多再切个咸萝卜,这种饭菜别说天天吃,吃上两顿就会够了,因此小两口除了早上,基本都是去老人家里蹭饭。
要是单纯过来吃饭,朱家英也没有那么不高兴,儿子儿媳不是外人,尤其小儿媳还怀孕了,但让她很讨厌的是,王玉花每次来都要跟公公道西家长东家短最最过分的,是女儿赵珍珍上次回来给买了一些麦芽糖,王玉花吃得嘴上瘾了,说每天不吃两板糖肚里的小娃娃都不高兴,提出来让老两口每个月给她三块钱的买糖钱
朱家英当然不同意,但奈何赵老汉子一口就答应了,而且还立马把钱给了小儿媳妇
老两口因为这个吵了两天两夜的架,朱家英摊在炕上哭了好几天,后来还是赵传河说,麦芽糖这个事情是赵珍珍引起来的,这个钱自然应该她掏,朱家英才没那么生气了,第二天就爬起来开始吃饭了,赵老汉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由他口述,赵传河执笔,给赵珍珍邮去了一封信。
要按照以前,赵珍珍肯定会立马把钱捎回来了,不知道这次出了什么差错,全家人等了半个月,也没等来生产队上大喇叭里赵家邮局有汇款的通知。
果不其然,腊月年二十八平城国棉厂放假,后礼和后新回到家,连一碗水还没顾上喝,就被奶奶朱家英拉着追问。
当听说赵珍珍压根儿没收到信时,全家人都很失望。
后礼和后新其实对姑姑也很失望,忍不住说了前两日去姑姑家,无缘无故被一顿斥责不说,赵珍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以后不会管他们了。
朱家英一听,顿时就气坏了,恨不得拉着赵珍珍当面就把她打醒她一个女人家在城里有什么仰仗呢,虽然嫁的人家是不错,但都生了四个儿子了,她那公公婆婆照样还是不搭理她说白了人家根本没把她当做一家人。
但侄子就不一样了,所谓血亲就是如此,打断骨头连着筋,是真正的一家人呢,倘若后礼和后新在城里扎下根成了家,对赵珍珍只有天大的好处没有坏处啊
偏心孙子的朱家英这个年过得很不踏实,赵珍珍这个女儿她知道,别看面上笑嘻嘻的,心里有主意着呢,你要是不把她镇住了,说不定她真敢使坏让国棉厂开除后礼和后新赵老汉虽然更偏心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但对两个长孙也是很重视的。
老两口在这个问题上倒是达成了一致。
在这种情况下,赵珍珍一家六口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赵老汉和朱家英挎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一声儿不吭,建民几个过去喊姥姥姥爷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更多的反应。
赵珍珍暂且顾不上这些,小建明半路就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放到里屋的炕上。
中午在路上没吃好,人家国营饭店都放假了,怕建民几个饿了,从挎包里拿出来提前准备好的苏打饼干分给三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