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乔的两眼死死地瞪着从蓝色汽车里出来的那个男人,它胸中充满了不断高涨的仇恨。
就是这个男人使它痛苦的,它确信无疑他就是它所有痛苦的来源。
这个男人令它的每个关节都那么疼痛难忍,是这个男人造成了它脑袋中那使它焦燥不安腐朽难堪的刺耳的轰鸣声。
门廊下面的枯叶难散发出腐烂的臭气,全是这个男人的过错;而每次当它看见水时,它都忍不住发出呻吟,扭头而去,尽管它焦渴得难以忍受,它还是要远远地逃开有水的地方,这些也都是这个男人的过错。
它紧实厚重的胸膛深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与此同时它的两条腿在它的身体下面屈了起来。
它能够闻到这个男人的气味,嗅出他由于出汗和兴奋而发出的油汗味,以及他的骨头上结实的肌肉。
咆哮声更低更沉了,紧接着变成了一声巨大的声嘶力竭的狂怒的叫声。
它从门廊底下一跃而起,向那个造成了它全部痛苦的男人猛扑过去。
在刚开始的关键时刻里,班那曼甚至都没有听到库乔的低低的、渐渐变大的咆哮声。
他已经靠近了品拓汽车,能够看到靠近驾驶员座位的车窗上靠着一丛头发。
他开始想到的是这个女人一定被人开枪打死了,但是弹眼在什么地方呢?玻璃窗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过,而不是被子弹击穿的。
后来他看到里面的头动了一下。
没动多少——只是微微地动了一下——但是确实是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还活着。
他走上前去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库乔的吼声,跟着是一连串的咆哮狂吠。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
(莱塞提?)
莱塞提是他的爱尔兰赛特种的猎狗,但是四年以前他的莱塞提就被人打死了,那是在弗兰克杜德案件之后不久发生的。
何况,莱塞提从来不发出像这样的叫声,接下来的第二次关键时到当中班那曼惊得目瞪口呆,一种原始的恐怖笼罩了他的全身,使他凝固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他猛一转身,拔出手枪,只看见了一只狗的模模糊糊的一瞥——真是一条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狗——这只狗跃在半空向他扑了下来。
它扑到他的胸口上,把他一下子撞到那辆品托汽车的后边门上,他喉咙里咕咙了一声,他的右手臂扬了起来,手腕重重地打在了后边门的铬合金隔槽上。
他的手枪也飞了。
那只枪旋转着飞过汽车面篷,接连翻了几个筋斗,然后掉到汽车道另一边高高的杂草丛里去了。
那条狗在撕咬着地,而当班那曼看到他淡蓝衬衫上的胸口前那一大摊鲜红的血迹时,他突然间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到了这儿,他们的车抛锚了那条狗等在这儿。
这条狗可没有被包含在梅森的冷静整齐的点对点分析的小算盘里面。
班那曼和它搏斗起来,他竭力试图把他的手探到那只狗的嘴巴下面去,把它扼制住,从他的肚皮上扔下去。
他突然感到肚子上有一种深刻、失利,又使他渐渐麻木的痛楚。
那儿的衬衫布已经变成一条一条的了,鲜血像小河一样淌满他的裤子。
他向上跃起,然而那条狗又把他推了回去,力气大得非常吓人,它把他重重地摔回到品拓汽车上,巨大的弹力使得小轿车都摇晃了起来。
他发觉自己在试图回忆昨天晚上有没有和妻子做ài。
想这件事真是疯了。
真是疯了—一
那条狗又一次冲了上来。
班那曼试图躲开它,但是这条狗预料到了他会那么做,它在朝他龇牙咧嘴地狞笑,而突然地,他感到了他一辈子也没尝过的剧痛。
这疼痛把他一下子激了起来。
他尖叫着,又一次把手伸到那条狗的嘴巴下面去,把它猛地拉了起来。
有一小会儿,他盯着那条狗漆黑的发了疯一般的眼睛,一种令他旋晕的恐怖袭上他的心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在想:你好,弗兰克,是你,不是吗?你是不是觉得地狱太热了,跑了出来呢?
后来库乔猛咬他的手指头,把它们撕碎,鲜红的肉翻了出来。
班那曼忘掉了弗兰克杜德,他忘掉了一切.心里惟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怎样救他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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