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凑不了那热闹,我就本本分分地住下去,哎你还没跟我说呢音箫,你怎么回来了,你自己吗?你爸呢?”
看吧,以为能图个清净,找个不用应付的地方。
若不是为了躲避这些刨根问底,早就去舅舅家了。
音箫不能发作,又装不了笑脸,气氛有些干涩。
“我搬回来住几天,先上去收拾屋子了。”
王婶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对于音箫的反应一脸困惑。
音箫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
“我爸爸在我11岁那年就不在了。”
王婶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恐。
“那——”
“他不是我爸。”
音箫上楼,不再去想这两句话会给老妇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和打击。
小圆桌上,工具箱被摊开,女孩托着枪用干净的抹布细细擦拭,金属的冰冷传递在手心,像婴儿吸取营养一样吸取着音箫身体的温热,从手柄到枪口,一样的顺序,一样的手法,但哪里还缺点什么,音箫一挑眼,将一只脚抵在旁边椅子的横杆上,重心下移,整个身形因这一脚顿时霸气不少。
刚刚在街上看见一个背影,音箫几乎第一眼就确定那不是他,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那背影走了好几条街,直到那人转过头来完全破碎了她的幻想,一张干净的脸,少年老成的模样。
她不过想看看那人脸上有没有胡茬。
转身回到正道后,她又一次,不,她看见了任黎沣。
这是他,鼻子嘴巴眼睛眉毛都是他,站在路牌下面斜睨的眼神也是他,他在人群里微微皱眉示意她快跟上,任黎沣从不朝她伸手,音箫几乎热泪盈眶,却无意识做了一个最后悔的动作。
她眨了眼睛。
然后狂奔的动作顿时停在原地。
任黎沣很吝啬,不肯轻易出现在她梦中,就不怕她把他忘了么。
音箫想她大概快要记不清任黎沣的模样了,明明才不到一个月,可是她就是记不起他完整的脸,只有当眼前出现幻象的时候,她才会一秒顿悟,这是任黎沣,他长这样。
这一次任黎沣的脸很清晰,清晰到他眉毛尾稍残落的一点松树皮屑都一清二楚,他手里拿着一只锯子,穿着奇怪的套衫。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群人,有的背着背篓,紧跟其后朝森林里走去。
走了很久来到一个悬坡,悬坡的一面像是被谁砍了一斧子,直垂垂的山崖峭壁,往下是一片静海。
他们开始砍树,任黎沣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藏枪的地方,完全是一个普通人的装扮,只是在麻木地锯着树根,很困难,可他丝毫不感到吃力,也分秒不停歇。
散发着臭汗的男人们开始偷懒,喝水,吃饼,任黎沣仿佛是一个机器,很奇怪,他的头上没有汗,背上也没有,渐渐的只剩他一个人在锯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起火了。
起火了!
群山回唱。
任黎沣终于停下来,朝周围看了一眼,火已经烧到了两米之外,三面成圈,如同一轮冲击波缓缓包围过来。
其他的人早就疯了一样往山下跑去。
任黎沣低头,继续将锯了一半的树干两下锯断,往前走了两步,有一棵细松,锯掉,再往前继续把能锯的都锯掉,像是一种虔诚的使命,可越往悬坡边缘树越少,只有矮粗的灌木。
火烧到一米外。
任黎沣锯掉了最后一根杂树,把枝干一头放在旁边树桩上,这树干太细了,感觉只有他手臂粗,任黎沣将左胳膊放在桩上一对比,果然差不多。
那树干皮细光滑,暗黄正如肤色。
任黎沣顿了顿,将锯子举起,朝他左臂挥下去。
音箫走出大院的时候,门口的王婶怪异地瞅了她一眼,没有上前搭话。
音箫带着两束花去了墓园。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大半年,墓碑前的花束都已经枯萎了,结成褐色一团,轻轻一碰就变成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