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理儿。”
她眉眼弯弯,抬手将长生果塞进嘴里,只觉得唇颊留香。
她因为心底的柔软放松警惕,然而他的“陷阱”
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拢紧身上氅衣,表面无害,甚至眉眼间都伪饰的坦坦荡荡,“只顾着说我的身子,我还没告诉你,寻你弟弟的事情有了眉目,底下人已经找到他的行踪,等将人带回来,你们或许还能在宫里见一面。”
姜涟的眼中随之迸出光彩,“果真吗?”
她进宫之前,的确想过要问她弟弟的消息,但从没想过会这样快,与她弟弟见一面?她之前甚至不敢奢望。
“那是自然,你先莫急。”
皇帝转动手上的碧玺扳指,这是他亏心时惯有的动作,“摄政王那边儿追得太紧,总要寻到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救下他。”
他承认他有不良之心,明明是即将成功的事情,偏偏再挑起她几根心神,为得是让她时时记得他,甚至他还有孔鸟的炫耀心思,要她知道在这场与摄政王的博弈中,他是落得上乘的那个。
她明白他在裴瞬眼皮子底下救人的困境,刚刚放松的心再次高高悬起,“不敢强求皇上,只求您尽力而为。”
他点点头,再给她几分安慰:“若是救不回人,不但对不住上回给你的允诺,更加对不住老师。”
她再次松了松心弦,又不由心绪涌动,眼前人太过多变,能叫她觉得可怜,又能叫她信赖。
眼下两人最大的牵扯便是她的兄弟,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羁绊,皇帝心里明白,于是愈加受挫。
可是转念再想,他有得来不易的十二日,又有足够多的耐心,再加上摄政王自个儿不争气,没有牢牢守在她左右,他有的是机会,慢慢地等她向他靠近。
兴和殿的偏殿已经备好七星灯,七星代表人体七位,六副星随一主星,被摆置成同北斗类似的星位,皇帝将坐于主星处,待七星点燃,四十九人跪于殿外守灯,每隔两个时辰进来添油,以确保七星灯长明十二日。
梁进得了守鸣道长的嘱咐,进殿请皇帝:“主子,七星灯备下了,只等着您过去呢。”
皇帝哦了声,又叮嘱姜涟:“你暂且呆在这儿吧,等太医过来瞧瞧你的脚。”
外头的人不止她一个,其余的人都在受冻,姜涟不肯受特别的优待,唯恐引人猜疑,“谢皇上关怀,还是先行祈福之事,晚些时候再瞧太医。”
皇帝明白她的顾忌,也不强加阻拦,将她适才用的汤婆子塞给她,玩笑道:“搁在道服下,不妨事的,就算是被上头天师看见了,他知晓你忍着病痛也要跪拜,自当会宽恕你的。”
姜涟抿唇失笑,加之那双脚确实抗不过在外头连跪几个时辰,这才揣着汤婆子往外去了。
皇帝随梁进去偏殿,刚刚在主星前跪下,即刻便问:“打探清楚了吗?”
“清楚了。”
梁进压低声音,絮絮道:“摄政王早些时候是去了林府,听说林府的姑娘因为她夫君周敛身故之事,突然发了癔症,谁都不认,只说要等摄政王,后来摄政王去瞧过,不知怎么地,又将人带到了王府,正碰上杨宜与姜姑娘商议进宫为主子祈福,杨宜先问摄政王愿不愿意放姜姑娘进宫,摄政王一开始不应,后来又不知怎么了,摄政王与姜姑娘拌了几句嘴,便同意姜姑娘进宫了……”
他边说,边暗中窥探皇帝脸色,见没有太大变化,才接着说下去:“听说姜姑娘瞧见摄政王带林家姑娘回来脸色都变了,摄政王大约是容不得她甩脸子,两人一句接一句的,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摄政王就带着林家姑娘走了。”
皇帝听他学舌两人争论,没有半点儿欣喜,他虽迫切盼望两人失和,却不忍她受一丝冷慢,她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就算分开,也该是由她舍弃裴瞬。
他面带讥讽地冷笑:“一个林家姑娘,就把摄政王弄成这样,早知何必谋划别的。”
“是,人算不如天算,倒浪费了主子心血。”
梁进弓腰回应,“主子嘱咐不让伤及无辜,绑走的那个人已经送到别处了。”
原本他们是想利用宫中细作的死引裴瞬出宫查探,再绑走其中一个祈福之人,用死囚的尸首顶替,然后以守鸣道长的卜算,劝太后亲自命人到王府寻人。
依照太后的性子,就算没有裴瞬的首肯,若是事出紧急,她必然也敢将人请进来,没承想因为林家姑娘,一切都被打乱了,还好最终结果是对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罢了,如此也算如愿以偿。”
皇帝摆摆手,后知后觉由裴瞬的缘由形成如今局面,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再仔细想想适才无名的怒火,不过是因为姜涟会为裴瞬争风吃醋。
若此时让他坦露真心,他该说自己心胸狭隘,竟会为此嫉妒。
第24章
兴和殿外依旧摆法像、扬华幡,香案置于法像前,燃有常明灯,香炉中檀香烧得正旺,四十九人跪拜的阵法也有讲究,姜涟瞧不分明到底是什么形状,隐隐像是多个圭田形倒置接和在一起。
守鸣道长指引她跪到拜垫上,将《北斗经》递给她,叮嘱道:“姑娘从头读就是,待念过酉正便可去歇息了。”
正午阳气正盛,过了酉正阳气彻底消散,并非祈福的好时候。
姜涟应好,垂头掀开书页。
守鸣道长原本已经从她跟前走过,又转头打量几眼,暗暗腹诽皇帝当真舍得,为了眼前的颜如玉,狠下这样大的手笔,把所有人都蒙在鼓中,绕着弯子将人弄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