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回称心快意了,命人将漆盘端走,自发髻上拆下个金镶宝梅花簪,随手插.在她发上,左瞧右瞧着笑道:“今儿你侍候的尽心,赏你的,你可以回去了。”
明晃晃的羞辱,姜涟忍耐着咽下其中不堪,再道:“谢太后娘娘。”
她转身朝外走,切肤般的痛难抵这份屈辱,那股绝不低头的傲气,让她硬挺着走出寿宁宫宫门。
远远有个小太监跑过来,她正要躲避,那小太监却叫了声姜姑娘,“您没事吧?皇上知道太后娘娘请您过来,特命奴才守在这儿等您。”
“皇上……”
姜涟低唤了声,所有疼痛都积攒到此时,她像是泄了气,依靠在红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豆大的汗珠自额头、鼻间渗出来,莹白的脸透着衰败的意味。
好半晌后,她才缓过劲儿来,也顾不得礼数,屈膝半弯着身子,强扯出个笑脸,“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劳烦公公跑一趟叫几个人来吧。”
第47章
姜涟的两条腿还在哆嗦,疼得她脑仁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得不闭上眼,眼前成了一团黑,胡思乱想自己的腿会不会因此落下残疾,说起残疾,又想起坐在轮椅上的裴瞬,脑子愈发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正考虑该如何倒在地上,才不致在这儿现眼,一双手牢牢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缓缓睁开眼,瞧见面前金相玉质的人,其实想说的极多,最后落到嘴边,只剩下带着哭腔的一句:“我实在撑不住了。”
话罢,整个人直直地砸到他怀中。
皇帝没有说话,环住她腰肢的手在发抖,他回头望一眼寿宁宫,恨不得立即揪出里头那位毒妇,千倍、万倍的折磨。
梁进也看得心惊,又恐他冲动行事,忙劝道:“主子,咱们快回去,叫太医来给姜姑娘瞧瞧。”
皇帝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手上不敢用力,唯恐又碰到她的伤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明知道她听不见,嘴上仍反反复复地安抚:“不用你强撑着,没事儿的,我带你回去。”
他的尾音颤得不成样子,眼底蔓延着她衣摆上的血迹,生出摧心剖肝般的痛苦,只觉得自己要经受不住,需得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的每一个动作,才能够勉强缓解。
他对谁都不放心,一路将姜涟抱回去,李太医早已经候着,紧随他的脚步跟到榻前,一壁为她把脉,一壁询问:“姜姑娘这是伤到了哪里?”
皇帝指着她膝上血迹,“想是腿吧,但她脚上有旧疾,不知有没有影响,你仔细瞧瞧。”
他将她的双腿垂在床榻旁,拉下帐幔,只露出膝盖以下的位置,又拉开她的衣摆查看伤势。
每掀起一层,下头都是更深的血迹,等掀到最里头的中衣时,才发现布料已经跟皮肉粘连在一起,他手上动作稍顿,攥紧她的衣角。
李太医轻叹,“只能用温水润湿衣裳,一点点撕下来了。”
皇帝狠狠抽了口气,又问:“可还有别的病症?”
李太医思索片刻,才敢回话:“没有了,膝盖这是跪到碎石瓦片上久了,伤到了皮肉,并未伤到内里。”
皇帝暂且宽了宽心,没有半分避开的意思,反倒抬步坐到脚踏旁,大有要守在这儿的打算。
李太医被他弄得手忙脚乱,手上动作愈发仔细,一点点沾湿布料,试探着将其剥离,可撕开皮肉的疼痛根本无法避免。
原本昏睡过去的姜涟,又生生被疼醒,她垂眼看下去,隔着层层帐幔,能望见自己模糊的血肉,眼前的冲击让疼痛更甚,她忍不住蹙眉,含糊不清的说“疼、我疼……”
皇帝闻声半直起身子进入帐幔中,看到她不可自抑的泪水,自眼角流出来滑到颈窝中,他知道她看到了自己的伤势,立即俯下身,张开手掌遮住她的眉眼,柔声同她打着商量:“别怕,马上就好,且先忍忍好不好?”
姜涟闭上眼,试图转移痛楚,死死咬住下唇,贝齿甚至陷入唇间。
皇帝忙又去阻拦,屈起手指碰了碰她已经发紫的唇。
她一怔,贝齿稍稍放松,他趁势将手指抵在她唇齿之间,她被逼得下意识吞咽,吮住他的指节。
他的本意是要她咬他发泄疼痛,可温热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荒唐,不禁绷直了脊背,从指节到指尖,都泛起异样的红,连带着皮肤都滚烫起来。
这样的接触太过亲密,不管是谁稍有动作,另一个都能细致地察觉到,所以他不敢挪动被灼伤的手指,她不敢放松每一次呼吸。
沾到皮肉上的布料已经全被撕开,在药粉敷上去的那一刻,如同千百只蜂虫在蛰咬,姜涟不堪忍受,不由自主的咬紧牙关,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牙齿碰到他指节上的咯咯声。
太疼了,她想,但竟有人陪她一起受着。
她太疼了,他想,但还好有他陪在左右。
皇帝一直半弯着身子,两只手又都在她面上,腰已经酸痛到麻木,可那颗如擂鼓响的心,还在叫嚣着自己的渴望。
他深知那份渴望再继续下去,只怕自己要发疯,不得不调动自己发紧的喉咙,“你放心,我绝不会叫你白白受这一遭。”
她不敢吭声,怕自己发出的声音会被帐幔外的人发现异样。
“皇上,已经上好药了,只要今夜不发热症,往后几日不生疮疡,每日换药将养着,便无大碍。”
李太医突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