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出来玩滑板了妈妈。”
男孩儿把电话手边举到嘴边,小声喏喏回答,“现在马上回家。”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厉,“薛昭,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一个人出去玩滑板,一定要和教练一起,万一摔跤了怎么办?”
男孩儿站在两个陌生大人面前被妈妈教训,肉嘟嘟全是藏不住的窘迫和尴尬,他还不敢告诉妈妈自己真的摔跤了,只好乖乖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薛承雪默了一秒,态度因为儿子的撒娇软化了下来,“好了,知道错了就好,回来吧,妈妈让阿姨给你煮了荔枝杨梅汤。”
通话结束,薛昭忘记了刚才叫住他的林瑧,慢腾腾地挪开步子往回走。
他两个膝盖都擦破了皮,每一次抬腿都扯出一阵针扎的疼痛。
钟翊有些看不下去,跟上去刚想伸出胳膊,就听见林瑧哑着嗓子用气声急切地喊:“你不许抱他!”
钟翊转身,看见林瑧依旧站在原地,烈日将他的眼眶和脖颈晒得泛出一层艳红色,他微微仰着下巴,锋利纤细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移动了两下。
明明背脊挺得笔直,神态却像一只应激后躬身炸毛的猫,眼睛死死盯着钟翊还未伸出的手。
钟翊走过来托起他的脸,用温热干燥的掌心摩挲他下颌与后颈的皮肤,低声轻轻安抚,“怎么了?突然这么不开心。”
“你,别碰他。”
林瑧又小声重复了一次,因为呼吸不稳,所以仔细听能听出声音有些颤抖。
“好,我不碰。”
钟翊点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
林瑧沉默着,他越过钟翊的肩去看薛昭,受伤的男孩儿实在走得很慢,半分钟了还没走出这条小路。
从藕节一样的小腿上滑落的血迹最终滴在了光滑的石砖地上,留下了几颗圆圆的血色小花。
原来薛承雪偷偷又生了一个照顾得也不怎么样,林瑧以为这样自我安慰能让自己好受点,却莫名感受到一股针锥般的刺痛,仿佛十几年前膝盖受伤的痛苦通过记忆卷土重来。
他上次这样一边流血一边走回家的时候应该比薛昭现在大一点儿,但也伤得更重,回到住家后借用住家妈妈的手机给薛承雪打电话撒娇,薛承雪却说,林瑧,别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联系我。
原来他以为忘记了的小事不是忘记了,只是暂时没想起来。
林瑧轻轻推开了钟翊,小跑了几步就追上了抱着滑板的薛昭,一把抱起只到他腰线那么高的小孩儿,冷着脸像个劫孩子的土匪,“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薛昭的滑板落到地上,他有点无措又自觉地用胳膊环上林瑧的脖子,指着路说:“前面右拐,走到尽头就是了。”
钟翊捡起滑板走在林瑧身边,安静的几秒钟想起刚才电话里的女人叫男孩儿的名字,姓薛,林瑧的妈妈也姓薛,再结合林瑧异常的态度,猜想便差不多圆上了。
他侧过脸问男孩儿:“你随你妈妈姓吗?”
薛昭窝在林瑧怀里点点头,和林瑧非常相似的大眼睛眨了两下,钟翊看了会儿,也不说话了。
种着洋桔梗和绣球的花园和照片中一模一样,林瑧把薛昭放下,抬手按了按门铃。
别墅大门里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陌生女人,她看见薛昭的一瞬间便大惊失色地穿过花园跑了过来,“哎呀小少爷,怎么摔成这样了,痛不痛呀?夫人看见可要心疼坏了!”
薛昭被保姆阿姨一把搂在怀里,又被双脚离地抱了起来,他脸有点红,小小声地回答:“不是很痛”
,然后指了指站在门边的林瑧和钟翊,“是这两个大哥哥送我回来的。”
保姆阿姨连声道谢,眼神在落到林瑧脸上时愣了愣,别墅里的夫人听到了她刚才大呼小叫的动静,从门内施施然走出来,远远地看见林瑧便顿住了脚步。
林瑧的t恤和裤子上都蹭着一点薛昭的血迹,原本平整的布料也因为抱着人走了一段路而起了一片褶皱,看起来不太体面。
薛承雪平时最讨厌别人穿着邋遢,但此时显然两人都无心在意这些,林瑧隔着半个花园的距离朝她点了点头,他声音不大,但这里四下安静,所以刚好能被她听见。
他说:“妈妈,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