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立冬的节令,皇后冬季的朝冠异常华美,熏貂上缀朱纬,层叠的东珠和金凤环绕,衬着身上挺括的朝服,倒有种英气逼人的感觉。
侧福晋频频点头,“这会儿可有了皇后娘娘的做派了。”
一手轻轻抚过她披领上的行龙,无限伤感地说,“穿上了这身衣裳,往后就不是我们齐家的人了……”
嘤鸣伸手揽她,母亲身上的香味让她心里安定,她说:“奶奶,我什么时候都是齐家人。
姑娘没了娘家就成了浮萍了,我得有根啊,我得知道自己的来路。”
这时候福晋从门上进来,笑着说:“娘两个这么依依不舍的,时候还早呢,要是伤心到子时,那还得了?”
嘤鸣有些不好意思,拉了福晋坐下道:“今儿外头八成很热闹,额涅辛苦了。”
福晋说不辛苦,“家里这么大的喜事儿,哪里还顾得上辛苦。
我才刚出去瞧了,一应都妥当。
诰命往来有你大姐姐和润翮支应,准出不了错的,我也偷个闲,进来瞧瞧你。”
嘤鸣抿唇笑:“我许久没见大姐姐了。”
“公主府邸规矩严,况且她婆婆身子也不好,这次是因你大婚才让她回来的,过会子再进来瞧你。”
福晋说着,细细打量她的脸,复牵了她的手道,“我们家三个姑娘,数你最有出息。
紫禁城是个富贵窝儿,只要心境开阔,身子骨健朗,就是最大的福气。”
福晋的话点到即止,不过是叮嘱她受了任何委屈别往心里去。
圈养起来的日子总不大好过,所以更不能自苦。
人一旦想窄了,一里一里亏下来,多大的富贵都享不得。
嘤鸣自小在福晋跟前长大,耳濡目染得久了,好些为人处世的道理都随了她。
她点了点头,“额涅的教诲我记住了,我心里也有句话,想和额涅说。”
言罢顿下来,瞧了海棠一眼,海棠立时会意,拍了拍手,把屋里人都遣了出去。
嘤鸣见人都散尽了才又道,“薛家的下场就在眼前,我这一去不担心别的,只担心阿玛。
虽说眼下有圣眷,但咱们自己也还是要小心,早前的旧账总有一天要叫人翻出来的,请额涅劝劝阿玛,打今儿起多行善事,修桥铺路,看顾旗下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小。
钱财上头虽损失,但紧要关头却是一道免死符,要是揪着钱不放,家宅不得太平,钱到底也守不住。
阿玛最听您的话,您一定把我的想头儿转达阿玛,千万!”
福晋说好,“我一定同你阿玛说。
薛家如今下场,哪个不害怕?我这两天也在思量,咱们家这会儿是鼎盛时候,多少人眼热着,你阿玛听人一口一个‘国丈爷’,飘得都快找不着北了,是要给他提个醒儿才好。”
嘤鸣放心了,笑了笑道:“阿玛是咱们齐家的天,只要这天不塌,两个弟弟的前程就不必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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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的,有个当皇后的姐姐,兄弟们能差到哪儿去呢。
体己话说完了,还要开门由着办事的人往来。
那厢成意和润翮照料完了前厅的客人,进小院儿来说话,姐妹三个团团坐着闲聊,一瞬像回到了小时候似的。
“咱们在府学胡同的老宅子里有棵枣儿树,小时候咱们就坐在枣树下的青石上,一面绣花,一面吃果子。”
大姐姐成意怅然说,“眨眼这么多年了,这会子轮到嘤鸣出阁了。”
嘤鸣说是,又不免辛酸,那时候并不止她们姐妹三个,还有一个深知。
如今深知死了,薛家也败了,小时候心实,以为一辈子都能在一起的,到大了花自飘零水自流,各有各的命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隔一个时辰就有人进来报一回信儿,戌时了……亥时了……子时就在眼前。
嘤鸣紧张起来,只听院外啪啪响起了击掌声,御前派来的刘春柳和三庆在院门上高声回禀:“吉时到,请皇后娘娘升凤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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