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留下去,又怕她清醒过后要质疑他趁人之危,他无奈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行服重新穿回去,又束好了蹀躞带。
忽然想起被褥底下有他的归心堂呢,万一被她现了多难堪!
于是小心翼翼掏挖,掏出来后站在地心怅然看了半晌,然后转身,走出了又日新。
德禄正在廊庑底下候着,寝宫上夜时正殿的门只关半扇,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便回头,见万岁爷抱着他的小匣子从东边出来,形容儿倒还是威严如故,但头散乱,鬓边的编垂落下来,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仗。
这是怎么了?铩羽而归?他忙上前引路,说:“主子爷,华滋堂里一应都布置好了,奴才伺候主子安置。”
一面说一面觑皇帝脸色,“娘娘这会子药性儿过了?”
皇帝摇摇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西边去了。
洗漱完了方才躺下,可又瞪着帐顶毫无睡意,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忍了好一阵子还是起身,打算再过去瞧她一眼。
檐下的一排风灯静静高悬,穿过南窗的万字不到头棂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皇帝的袍角轻轻拂过,像一道轻柔的烟雾,又日新案上的蜡烛只剩短短的一截,灯芯冒得老高。
烛火簌簌轻颤,他挨在床架子边上唤她:“皇后,好些了么?”
她背对着他,没有说话,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真厉害,火都上成那样了,说退就退了?皇帝也不知哪里中了邪,跪在床沿探身去看,一看她圆睁着两眼,简直像死不瞑目。
他吓了一跳,“皇后!”
不过他的皇后很快又闭上了眼,脸颊上红晕倒像比之前淡了些,想是逐渐缓过来了吧。
只是终有些不放心,这一夜跑了四五次,她的被子盖得含糊,如今夜里天凉了,他怕她着凉,牵过被角仔细给她掖了掖。
掖完了心里只管感慨,他这辈子还没这么迁就过一个人呢。
人生际遇一程有一程的风光,遇见不同的人,学会不同的事儿,从她这里没有学会旁的,学会了吃瘪和受气,也算有进益。
嘤鸣第二天睁开眼,看见的是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呆怔着醒了半天的神,才想起昨晚上住在又日新了。
关于细节的点滴,她都可以回想起来,越回想越绝望,现在该怎么办?她险些哭出来,忙捂住嘴,手忙脚乱开始穿衣服。
才穿了一半,门上有人进来,她瞠大眼睛看过去,还好来的是松格。
松格托着托盘冲她一笑,“主子醒啦?奴才给您带了干净的衣裳来,您别穿昨儿的了,换这个吧。”
嘤鸣提心吊胆着,任她上来伺候。
一面伸袖子,一面隔窗朝外看,“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万岁爷?”
松格说没有,“万岁爷五更的时候视朝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阿弥陀佛,实在万幸,赶紧收拾好了出门,却在穿堂里遇见了德禄。
德禄上来打千儿,笑着说:“主子娘娘,万岁爷视朝前留了话的,说让娘娘不忙回去,回头还要再传周太医来给娘娘请脉。”
还有什么好请的,她现在只想回头所,最好关起门来十天半个月别见人。
他还留她呢,是嫌没笑话够她,等回来了好接着调侃她?
她抿唇笑了笑,说不了,“我大好了,替我谢谢万岁爷体恤,不必再瞧太医了。
昨儿我失仪,下回来请安时,再向主子告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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