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将绾绾当成自己的亲女,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若惹得王爷不快,下官甘愿受罚。”
当年柳先栗就是因直言劝谏才遭贬谪,他惯来这样,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没有恰当时机,而今正是机会。
若留绾绾独自回京,难处不止一星半点。
魏砚再倒了一盏,他猛地灌下去,出城时的一幕幕都在眼前闪过。
到最后他只记得她一句话了,回不回漠北都由她来决定。
雅间烛火晃了又晃,柳先栗躬身而站,双手做于身前。
久久无话。
直到魏砚将一壶酒都饮尽了,杯盏推到案上,吐着灼灼酒气,“你当这些顾虑本王都没想过?”
柳先栗忍不住,“王爷…”
“不必再说了。”
魏砚将案上的糕点包好提到手里,握着刀柄撑站起身,“本王没到漠北那几年,边关将士连年战死,城池退守百余里,大把的土地拱手让给倭兵,我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受人奴役,做游戏般得耍弄。
而朝廷的人又在做什么,汲汲营营,视人命于草芥,丝毫不关切这所谓的蛮荒之地。”
“柳刺史,你既然是被贬谪至此,就应该知道上京朝廷是什么样的德行。
留在漠北是本王的一己之私,却也是能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理由。”
柳先栗听罢,震惊不止,淮安王生性不羁,他从未想过能说出这一席话,心头莫名有种悲怆之感。
他又惊异于这些话,觉出淮安王十年来此定然有难言的缘由。
出了茶楼,夜里凉风拂过,吹得酒气散开。
魏砚右手提刀,左手拎着包好的糕点。
街路不远,没几步便到了驿站下。
魏砚抬眼看过去,二楼的烛还亮着,照到街上晃出昏黄的光。
有风拂面,他拎着糕点往里走,步子迈得大,上了楼梯直往左拐了去。
门没上闸,他一下便推开了。
沈瑜卿方唤了绿荷去拿凝脂膏,听到动静以为是绿荷回来了,对妆镜梳好发,在面上敷好香膏,发干的肌肤立刻就变得水润。
“拿进来就放到床头案上吧。”
她说完,像是又想到什么,冲着楼下的街道瞄了眼,不见半个人影,心里忽生一阵烦躁,“若是见到他回来,就说我歇了,不许他进我的屋子。”
魏砚已悄声站到她不远处,听罢这句话,唇线牵了牵,无声一笑,眼掀过去,看到她只穿着轻薄的寝衣,露出雪白的颈,肤如凝脂,云发垂散,乌鸦鸦像上好的绸缎。
听不到人回应,沈瑜卿眉蹙紧,对镜抹完润唇的脂,才有心转头。
看清过来的人,沈瑜卿微微怔住,停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收回眼,“谁让你进来的,我要歇了,你出去。”
“驿站都没空出的屋了,你让我去哪睡?”
魏砚将手上的食盒往案上一放,伸臂就搂住了她。
沈瑜卿想回嘴,鼻下闻到他一身的酒气,眉心蹙得更紧,“你跟柳伯伯去哪了,怎么还喝了酒?”
“没多少,不妨事。”
魏砚说得满不在乎。
沈瑜卿看到他眼底的乌青,料想奔波数日,他也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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