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首辅也一样,就说黄立极,他但凡敢提出铸银元的议题,只怕要不了一个月,在京的官员,天下个州府县的官员都会群起而攻,最后是个罢官去职的下场,能不能走出京师都成问题。
魏忠贤见无人回答,用中指扣了扣桌子,“怎么了,都不做声?”
黄立极是首辅,不得不当先表态,“信王殿下才十七岁,出皇城不过才两个月,定是受了小人蛊惑,胡乱指摘朝政。”
施凤来接口,“定是如此,信王殿下年纪太小,如今已经大婚,某以为是时候为信王选定封地,充实王府官吏,早日就藩才是正理。”
张瑞图随后附骥施凤来,“信王少不经事,难免受人蛊惑,施阁老说得对,我等是时候为信王请封了。”
阁老们三言两语就把这次廷议的主题带偏了,从铸钱变成了给朱由检请藩封。
李国普与郭允厚都没开口,李国普这个人比较矛盾,他与魏忠贤是同乡,魏忠贤也是因为这个同乡之谊才超卓提拔,让他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入阁,但李国普与魏忠贤却并不近便,在朝堂上也是以秉持公心而出名,遇到这种事,不愿意谈违心之言。
郭允厚因为自己并未入阁,不愿趟这趟浑水,且他为人清廉,与李国普一样,违心之言难于开口。
魏忠贤却不打算让他们缄默,问道:“李阁老、郭尚书有何看法,也来议一议吧。”
没办法李国普只得回复:“魏公既然问了,普也据实回答,议铸银元这一条,是利国利民之良策,不见得能杜绝贪污腐化,但官吏士绅盘剥百姓却是少了种手段。
但贸然实行,恐惹天下官吏非议。
因此还需厂公与首辅定夺。”
();() 郭允厚见李国普说出来,也就没什么藏着掖着,“魏公、诸位阁老,自神宗皇帝三大征以来,国库日渐空虚,北边建奴日渐壮大,建立后金,辽饷、边饷每年递增,国库已经入不敷出,诸位想必也看了某前些日子上的奏疏,蓟镇、密云、天津等卫核发豆料六十七万八千石,欠银六万余两,这还只是豆料,边军卫所各军断粮断饷数月,至今国库已无钱支付。
若能铸币,国库当有盈余。”
三个顾左右而言他,两个赞成,这已经是天启朝的常态,好在内阁没有吵起来,这已经超出魏忠贤预期,他叫来的人少,只在内阁范围,就是不想扩大范围,到时候什么都议不了,光听着大伙吵架。
魏忠贤见到这种情况知道自己得先表态,“信王的提议,咱家以为虽然隐患不小,倒也不失为解决眼下困局的方法。”
黄立极最是人精,擅长揣度人心,一听魏忠贤这么说,就知道魏忠贤定是看上了铸币所带来的利润,“依本阁看,今年财政入不敷出,可以试行一下看看,不若就让银作局监制,在河南一地试行,以三年为期,若是有效果再增铸,没效果就废止嘛。”
众人一听,无不在暗赞这厮脑子灵活的同时,心下大骂此人无耻。
朝廷铸钱的机构是工部的宝源局和户部的宝泉局,不过宝源局与宝泉局都是铸造铜钱,没有铸银的钱范,这两局是归六部管辖,说白了是内阁的下属部门,而银作局是内廷二十四司之一,专职铸造金银器皿,属于内廷,归魏忠贤管辖。
硬要让银作局铸银币也说得过去,毕竟都是铸银,但这里面事权就有很大冲突,首先不管是铸铜币还是铸银币,本质上是铸造国家流通货币,这样必须由国家专司进行铸造,是利益大家都会去争,黄立极争都没争直接就把这么一块大蛋糕送了魏忠贤。
至于第二条,以三年为期,天知道他们几个在内阁能当几年阁老,天启临朝七年换内阁阁老和部堂尚书就跟换衣服一样,真说三年后,还不知道谁来背锅呢。
第三条就只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前阵子大伙挨骂,因为什么?河南地方贪腐横行,谁都知道,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去就行了,这帮家伙胆子也太大了,解往京师的银子都敢造假,拿假银子糊弄户部,真当以为朝中大员们一个个都是瞎子不成,出了这种事儿,肯定是要教训的,不光河南布政史司要吃挂落,下面的吏员们也必须敲打,正好借着这次一并收拾了。
施凤来自入阁以来一直以黄立极马首是瞻,立马奉承,“首揆此言正是老成谋国之言,某赞同。”
谁知郭允厚却不干了,“厂公、诸位阁老,这铸银元的目的是发放九边军饷,历来是宝泉局的职司,宝泉局铸范制钱是本职,某从未听说朝廷有司衙门不干本职之事,还要假手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