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更细致地观察,脚步声已行至门口。
纪轻舟顿然站定了身体,看向房门,便见门外出现了包括刚才那位妇人在内的三人。
他没见过的两位是一男一女。
女士四十来岁,气质典雅,着装雍容,倒大袖的白底绣花短袄外面套着一件蓝底真丝提花的长马甲,髻上点缀着华贵珠钗,妥妥一个旧时代富家夫人。
男士则西装革履,做商务精英打扮,头用胶整齐地梳向脑后,油光锃亮的,衬得脸庞轮廓棱角分明,但看他年纪,顶多也就二十七八岁。
这服饰风格中西混搭的二位应该就是妇人口中的“夫人”
与“大少爷”
。
“孙姨,你先去忙吧。”
注视了纪轻舟几秒后,那位气质优雅的女士用带着点广东口音的官话吩咐道。
接着,她扬起唇角,冲纪轻舟平和地笑了笑:“不介意我进来聊吧?”
“不介意,请进。”
纪轻舟回以微笑。
见二人一副有要事相商的模样,便带着他们在窗旁的沙上落座,心道这女人态度还算和善,最好能从她的嘴里套套话。
谁知他才刚闪过这念头,女士的面色便是一改,收起了笑容。
“方才的事情,孙姨都告诉我了。”
她神情带着不满,语言舒缓却不乏力道。
“装疯卖傻在这个世道可不管用啊,纪云倾。”
纪云倾?这是那位纪先生的全名?
纪轻舟微微挑了下眉,继而一笑:“都是误会,我睡糊涂了有些搞不清状况。”
“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昨天予川都代他弟弟同你拜了堂了,你若是现在反悔想跑,可就要再多结一门仇了。
“你考虑清楚,那姓6的一个小小的银行经理都能逼得你在京城走投无路,得罪了我们解家,你怕是就得想办法出洋了。”
这位女士的国语虽带口音,但吐字清晰,并没有什么难以听懂的地方。
然而纪轻舟僵着笑容,硬是思索了足足半分钟,也没能理解她所说的内容。
别的暂且不提,什么叫代弟弟和他拜堂?
在民国,男人与男人都能结婚了?
还是说,这纪云倾其实是个女人?
纪轻舟满腹疑问,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对面的男士约莫是当他在纠结,就摆出一派诚恳的表情劝解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两男结婚,的确荒诞不经,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你既然答应了此事,临时反悔非君子所为。”
还真是和男人结婚啊!
好你个纪云倾,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为了摆脱仇家,竟把自己卖给一个男人做了妻子!
这可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虽说纪轻舟自认取向开放,在国外求学工作时,男女朋友都交往过,但莫名其妙地嫁给一个陌生男人,还是出了他的心理底线。
况且,听他们所言,都要哥哥代为拜堂了,这弟弟多半是个起不来床的残废。
不成,这婚必须得离!
可人在屋檐下,他想拒绝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就试探道:“这事,你们就不觉得荒唐吗?”
“是荒唐,要不是老太太坚持,我也不会瞒着元元,给他定下这样见不得人的亲事!”
沈南绮,也就是这位夫人感叹道,眼神中流露几分脆弱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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