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封冻,山川静默。
朔风从河面跨越山谷,在河湾处撞上一片山崖,硬生生打了个转而,翻向对面一栋高耸的木楼。
楼高逾十丈,筑在河坎之上,俯望下方的码头和远处的山川;楼体黑色,八角铜铃,外面绕了一圈经历风雨而呈现岁月光华的木头架子。
十几个穿着簇新青衣的小伙子在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指挥下,往木头架子上挂灯笼。
下面的石板小广场上,另摆了几十个大灯笼,等着上灯。
广场旁边的台阶上,诸多人家小儿女在热闹。
有货郎趁势挑担来卖,请小媳妇和大娘们买便宜。
说笑着,打个趣。
“小货郎,咱们可没钱买你的花货。
咋不去那边让财主老爷照顾生意呢”
货郎扭头了,连连摇头,“孙家大爷最见不得咱们走街的,从来不耐烦得。”
“大爷有钱的呀,小半个城都是他家的。”
货郎有些幸灾乐祸,悄声道,“自从那个杀人如麻的李将军来,他就抖不起来了。
听说,年年他点灯,再请城守老爷点彩,今年却换了人。”
“可别乱编排,要他听着了,你还有命呀”
“我怕什么我到处走的”
货郎一时得意失言,难免后悔,辩驳了几句后悄悄钻人群里走了。
所谓那边,乃是台阶下方的一个高台,上面站了些许几人监督着上灯。
“这灯楼,该是有一百多年了吧”
孙甫,孙家大爷,那日花楼请客的主人家。
他站在台阶上,双手拢在宽袍大袖中,沉着嗓子问。
“小时候常听老太爷讲了,是孙家的太老爷起的头。
他联合几户人家献了一千金,又从远地请来工匠,历时五年,才平地起了这么一栋辉煌的高楼。”
下手一个年轻人奉承道,“世伯,确有一百三十五年了。”
孙甫点点头,“难为你还记得呐。
只怕,这龙口城中,真正还记得有个姓孙的,没几人了。”
“世伯说笑了,年年中秋和过年,大家都感念一番。”
“没有万万年的高山,也没有千年的王朝,只一百年高楼而已,算不得什么。
怕哪天一阵风吹,一场雪压,便什么也没有了。
你说这人啊,活不过区区数十年,图的都是什么”
孙甫冷笑一声,“也不过是一口气,一世名。”
年轻人适时奉承道,“世伯说得对。”
“等上完灯还得有一会儿。
且去魏先生的宴开了没有,别忘了请将军。
今晚上的重头戏,开灯和点彩,需得将军亲来。
咱们城守大人都得往后退一步了。”
年轻人应了一声,飞快地往后小跑着去了。
孙甫又站着了一会儿,绕着灯楼转一圈。
他叫了个仆人,吩咐道,“今儿晚上将军点灯,想必也是乱的。
家去给夫人说一声,小姐姑娘们就不要出来了,省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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