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笑着没有多说什么,此时此刻,辛夷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样的散步,可能是今后少有的和美情景了。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父皇,儿臣想问您,为何当初,所有人都认为儿臣会嫁给怡王世子,您却安排了一个没什么地位身份的涂山淞?仅仅是因为儿臣病重吗?您就不怕流章因此失了臣心吗,景国正是用人之际。”
景帝笑了几声:“袅袅,寡人自知,比起列祖列宗,不算一个好皇帝,可寡人想做一个好父亲。”
说罢,父女二人着满池的薄雪,清风送来笛声,一时间,竟觉得这风中也夹杂了丝丝暖意——春,竟然这么快就要来了!
辛夷望着景帝,细细观察下,才惊觉,不过短短几日,这位还算风华正茂的皇帝,两鬓竟生出了丝丝白发。
“袅袅,你是不是想问父皇,为什么在此危难之际,还总安排你们来学这坐而论道的飘渺文章?”
路辛夷以沉默回答了这样的问题。
“还记得小时候父皇教给你的诗赋吗?”
二人沉默良久,景帝突然道。
路辛夷有些恍惚,她从未写过这一段,因此在这里,也只好摇了摇头。
“傻丫头,”
景帝无奈地笑了笑,却还是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后脑,然后,怅然地着满眼冬色,“风雨既吹灯烛灭,早岁何须添凤酬。”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
红锦地衣随步皱。
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沾花蕊嗅。
别殿遥闻箫鼓奏。
这是李后主写的词,寡人时常回忆自己这半生,觉得好似只有在文章里,才能获得一丝慰藉,渔阳鼙鼓动地来的时候,寡人也只能沉浸在诗词歌赋里,逃避命运。”
既然决定景国的覆灭,又何必多此一春的回光返照?既然决定他一生无治国之才,又何必偏将他的命运捏造到这王位之上?
吟罢,景帝俯首摇摇头,笑道:“方才听了你的话,寡人才惊觉,原来寡人的小公主,拥有这样的胆魄和理智,即使无一人敢反驳,你也勇敢地站在正确的那一面。”
路辛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夫子说得也没错,父皇,儿臣也是个善于逃避的人,”
辛夷隐隐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急忙道:“父皇可是有什么难处了?切不可妄自菲薄,还未到尘埃落定之时,怎能……”
可着景帝的目光,她却再也说不出来别的。
景帝含笑着她,将手放上了她的肩膀:
“袅袅,若有一天,你需要独自去面对一些事情,你答应父皇,不管什么时候,绝对不要放弃生的希望,绝对不要顺从于命运的摆布。”
寒风吹过,即使有着厚厚的斗篷,也不免觉得面上针刺一般的疼痛。
路辛夷着景帝,只好点了点头。
这点头,是承诺,更是一种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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