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梁栋道:“今晚我轮值,你到点跟我会合,我带你去。”
沈鸣点头,又深深抱拳作揖。
这倒弄得宋梁栋有些不自在,连连摆着手出了门。
这日三更过后。
阴冷昏暗的天牢之中,一扇木牢门,咯吱一声打开,蜷坐在地上的女人抬头,看到一道颀长的黑色阴影走进来。
沈鸣看着地上那蓬头垢面,除了一双浑浊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的女人,迟疑了片刻,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作揖行了个礼:“愉生见过元姨娘。”
元氏怔了怔,发出的声音干涸嘶哑:“你是世子爷?”
沈鸣点点头:“正是。”
元氏勉强地笑了笑:“你舅舅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天子聪慧,性子纯真。
还说等回了京城,要带我见你。
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
她顿了顿,“你舅舅如何了?他先前受了伤,一路上也未得医治,我很担忧他。”
沈鸣默了片刻:“舅舅单独关押在一处,我还未见过他。
不过已经托了人好生照料,元姨娘还请放心。”
元氏幽幽叹了口气:“你舅舅在贺兰山遭鞑子偷袭,定然是身边出了内奸。”
沈鸣道:“如今皇上正在差人查核内奸的事,若真得查出来倒也罢了,就怕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栽赃陷害舅舅。”
他说着,稍稍矮下身子,对上元氏一张颓败的脸,在看清那双眸子后,微微怔了怔,“元姨娘,你不是汉人?”
元氏一双瞳仁略带灰色,跟汉人不甚相同,只不过宁夏临近边塞,汉胡杂糅,倒也不算稀奇。
元氏苦笑了一声:“实不相瞒,我母亲是被鞑子抓走在军中被糟蹋后怀的我,不过生我之前已经逃回汉地。
虽然我身上流着一半鞑子的血,但母亲和我都对鞑子恨之入骨。”
沈鸣骇然,他固然相信元氏所说,但她身上流有鞑子的血,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舅舅当初怎的就如此草率,娶了一个这般身份复杂的女子。
他还未说话,元氏又道:“你舅舅是个好人。
我母亲早逝,年幼就被叔婶卖入青楼,成为弹琴卖艺的伶人,差点被人糟蹋,恰好遇上你舅舅,他看我可怜,方才将我赎身收了我。
可惜我福薄,享受不起这荣宠。”
沈鸣小声道:“元姨娘,这两日可能会有人来审讯你,你父亲系鞑子这件事,你一定要装作不知。”
其实他也知元氏不招认,可能也于事无补,若是那些人故意要栽赃陷害舅舅,只要一见到元氏的长相,恐怕就会从这上面做文章。
元氏不过是个女子,只怕熬不过严刑拷打。
屈打成招这种事历来是审案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元氏面色大震,灰色的眸子里露出惊恐的怔忡。
沈鸣起身做了个揖:“我这就出去想办法,姨娘多保重。”
元姨娘犹在震惊中,直到那牢门阖上,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沈鸣回到府中已经过了丑时,伶俜就在松柏院那罗汉床上和衣躺着。
因着心中有事,她睡得很浅,听到脚步声进来,立刻惊醒过来,跳下床迎上去:“世子,怎么样?”
沈鸣闭眼摇摇头:“你担心得没错,元姨娘的父亲是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