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望舒甚少听到宋氏这般疾言厉色,被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宋氏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女儿,接着道:“以往,有了新的首饰和衣衫,我都是叫齐了你们姐妹几个一起挑。
你两个姐姐都说要让妹妹,每回都是你先挑了,然后才轮到她们。
倘若我让她们先挑,她们必然也会把你喜欢的留到后头,你觉得你会高兴吗?”
王望舒听到这里,不觉仰起头,自然而然的应道:“嫡庶有别,本就该我先挑。”
宋氏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既如此,无论是扇子还是什么,都该你嫂嫂先挑——毕竟,她是王家长媳。
就算你觉得晋阳王府已然没落,她一个空头郡主没什么要紧,可她自幼长在宫里,师从薛老太傅,与皇帝和安乐公主的关系都极好。”
宋氏语声淡淡,却是一针见血,“说一千道一万,她姓谢,和皇上同一个姓。
如今不比前朝,你一个姓王的自是越不过她。”
王望舒听到这里,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满脸通红,既觉羞耻又觉憋屈。
前朝时,世家与皇室共治天下,王家女尊贵可比公主。
然而本朝开国,经过太祖、太宗、高宗三位皇帝,已然通过科举而把天下英才握入掌中,皇权日盛,世家却渐渐走向没落。
宋氏拿着帕子给女儿擦了擦眼泪,见她确是难过,这才缓和了语调:“好险她是嫁到咱们家里,也不摆架子,故而大家也只需叫她少奶奶,你也不需行礼,平日里喊一声嫂子便是了。
若是换了旁的人家,多半是要把她这个郡主给供起来的。”
说罢,又转了话捎,“再说,这回宫中一共给了六柄扇子,宫中来的内侍已经说了,皇上交代了‘多给郡主一柄’,所以......”
王望舒听到这里,不必宋氏说,已经明白过来了:一共六柄扇子,宋氏两柄、谢晚春两柄,她和王若蓉各一柄。
也就是说,原来是没有李氏的份的。
李氏大概也知道这个,这才怂恿她们先挑,李氏自己也能趁势当不知道的挑了一柄......
宋氏见女儿明白过来了,也没再多说什么,替她擦擦眼泪、理了理衣襟,柔声道:“娘也知道,你一贯是个软心肠的孩子,若和谁好,便是掏心掏肺的。
可如今阿静嫁到了咱们家里,是你二嫂了,你就断断不能再似以前那般了,自己心里要有数。
若是闲了,多去寻寻你大嫂,和她说说话,学点儿。”
王望舒点点头,总算是心甘情愿的受教了。
只是想着自己和李氏这些年的情意,心中仍旧有些郁郁。
她陪着宋氏喝了半盏茶,这才起身回去。
刘妈妈这时候方才轻手轻脚的掀了湘妃竹帘子进来,小心翼翼的替宋氏换了一盏热茶。
宋氏想起女儿便觉头疼,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口气:“这孩子,比她两个哥哥还叫我操心。”
刘妈妈免不了劝一句:“三姑娘年纪还小呢,再大些就懂事了。”
宋氏苦笑一声,低声道:“外头都问起亲事了,哪里还算得上是小?”
她眸光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喃喃道,“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给她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刘妈妈知道宋氏是想起了那些个旧事,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低声道:“记得。
您怀三姑娘的时候,正好梦到抱月入怀,后来生的时候又恰逢八月十五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