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差不多了,元宵担子,该开张了~
明知堂内,缓步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留须文士,身边跟着一个垂髫稚子,二人径自往元宵担子边走来。
老贾含笑冲文士点了点头道:“先生与小公子宽坐稍待。”
自去煮元宵不提。
那稚子牵着文士的衣角撒娇:“父亲,之前您说北漠尽头是云岭,那么云岭另一头是何处?”
文士答道:“是天南国,你我便是自那里来的。”
稚子撇撇嘴:“我是燕城出生的,该是北漠儿郎!”
文士不期然孩子有此一念,一时无法解释清楚,温言说到:“为父生在天南,长在天南,只是随长公主殿下北上至此,可崔氏一族血脉所在,仍在天南,你是我的孩儿,自然还是南朝人。
这其中道理你一时不明白,只管记住便是,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孩子好奇又问到:“长公主殿下是谁?”
文士笑了:“那便是当今的太后娘娘啊。”
孩子奇了:“太后娘娘便是太后娘娘,为什么又是长公主殿下呢?”
此时元宵已经得了,老贾把元宵放在一条稍高的凳子上,招呼那文士道:“刚出锅的挺烫,小公子倒是慢些用的好。”
文士一边用勺子轻轻搅着元宵,一边给孩子讲解说:“长公主殿下是天南朝的公主,北漠的先君上亲自到南朝求娶来做了北漠的皇后。
后来先君上山陵崩,公主殿下的儿子登基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公主殿下自然从皇后娘娘变成太后娘娘了。”
他只顾“长公主、公主、皇后、太后、先君上、当今皇帝”
的说个不住,孩子不过四岁出头,并没有闹很明白,但旋即又问出一个问题:“爹爹随太后娘娘来北漠,那自然是见过太后娘娘的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文士点点头,又抚了抚胡须:“自然是见过的。
太后娘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孩子显然不能满足这样的答案:“什么是尊贵?为什么她比别的女人都尊贵呀?”
文士像是早习惯这孩子没完没了的问题,又抛出那句万灵丹道:“这里头道理一句话说不清,等你大些就知晓了。”
孩子又问道:“太后娘娘长得好看么?”
文士把元宵推到孩子那头,正色道:“宫中贵人的长相,不可妄议!
元宵已经温了,快吃吧!”
孩子不肯罢休,圆圆的眼睛咕噜一转,又想到一个问题:“太后娘娘原是天南公主,现下又是北漠太后,那她是天南人还是北漠人?”
文士闻言不由一滞,待要不理,看远处隐约有一行人走过来,遂降低声音说到:“女子出嫁从夫,自然现在是北漠人了。
食不言,不可再多话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黄门疾步过来,冲老贾拱拱手,细声细气的说:“贾老板,烦劳您。”
话没有说完,老贾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揭开了锅盖,咕嘟嘟一串鱼眼泡泛上来,水开的正热闹。
老贾舀了两勺生元宵,不多不少正十个,不慌不忙下到锅里,方腾出空来问那小黄门:“小林公公,今天不年不节的,娘娘怎么想起这个?”
原来这便是来为太后娘娘买元宵的小太监。
太后的寝处荣安宫原是当今天子在后宫之外额外为母亲新建的,离此处宫门并不很近,煮好的元宵就算快马加鞭送到太后手里,也已然是没了型走了样。
太后体恤老贾不肯叫他进大内伺候,说不过为自己一年也想不起吃几次的元宵,何苦拘了好端端一个人,为了先帝的一句话,老贾已经离了江南十三年,好歹叫他宫外头自在着吧。
甚至不许老贾为了迁就她的寝宫位置,把元宵担子从明知堂挪到离荣安宫更近的泰和门外。
因为爱吃元宵的到底还是明知堂的先生弟子多,真要搬到泰和门外,老贾的生意倒不如不做,专心进宫伺候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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