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啪地挂断,傅加蓝想必在那头露出了一脸茫然,但我现在顾不上他了,三下两除二收拾好东西,我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撒腿飞奔出办公室,打了个车直奔某个在网上一早锁定的地址,旋即提着大包小包,又飞奔回家。
八点左右,我回到傅加蓝的公寓,他正在客厅里吃着带回去的三明治,还有一杯奇异果汁,一面看一本刚刚邮寄到公寓的bloomberg英文商业杂志,身体放松,姿态悠闲,对于即将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看到我回来,想起身帮我拿东西,被我一把推开:“坐下,坐下,别管我。”
跟火烧了屁股一样,我匆匆忙忙杀到他卧室去,关了门又打开,还叮嘱他一句:“你不要进来啊,等我出来。”
加蓝举起双手,对我耸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继续看他的杂志。
我呢,我在他卧室里紧张地忙活着,等一切准备就绪,我估摸着他吃得差不多,甚至也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一会儿不至于因为饥饿而昏迷,也不至于因为震惊而呕吐了,就出去了。
他抬头看着我,表情很迷惘:“毛毛,这么热的天,你穿着我冬天的浴袍是什么意思?”
我抹了一把汗抱怨:“我倒是想找你夏天的浴袍,问题是你没有对吧。”
过去牵着他的手就往卧室里拉:“过来,过来。”
他踢踢拖拖地,嘴里说着:“我还没洗手呢,你等等,哎哟,你怎么这么大劲儿我以前不知道啊。”
我一往无前,手下半点没松:“蒙古摔跤我也不是白练的,好了,你站这儿。”
我说的这儿,就是卧室的门口,我把门在他身后关上了,顺手关了吊灯,留下床头一盏阅读灯,虽然还不够旖旎,但好歹在这种光线下我的皮肤会显得比较细腻,因为内分泌失调而出现的痘痘也能被遮起来。
我鼓起勇气,咳嗽了一下,警告傅加蓝;“你一会儿不准笑。”
他很冷静地看看我,又看了看他自己的卧室,然后点点头:“我不笑。”
我又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他打断我:“你看我们家一直单传,就我一个儿子,如果你现在要把我大卸八块的话,能允许我给我妈打个道别电话吗?”
我大叫起来:“严肃一点,严肃!
!”
他赶紧退后一步,摆手摆手:“好好好,严肃,你不要激动,你继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解开了身上那件厚重浴袍的带子。
我穿着一件黑色蕾丝的睡衣,丁字裤,没有穿内衣,所以我妈遗传给我的胸,那是相当的显眼,刚才我在主卧洗手间里穿好之后,自己都忍不住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我闭着眼睛,插着腰,胡乱转了个圈,本来我准备了台词的,我准备要用平静而魅惑的声音,慢慢地说出:“我好看吗”
这四个字,我认为这应该是最简单的台词和最没有难度的腔调,但事到临头,我发现颠倒众生四个字需要的技术含量直接爆表,绝不比徒手抓鳄鱼或者高空走钢丝少半分。
我既做不到平静,也做不到魅惑,我喉咙干涸,胸腔收紧,就跟马上有人会杀掉我似的,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我至少转完了那个圈。
是逃出大门,永远不再回来,还是坚持演完自己在脑海里彩排了一下午一晚上的戏,我吞了一口口水,想起于南桑戏谑的眼神,决定不能当逃兵。
于是我笨拙地扑向床上,因为跑太快,还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跤,我稳住身体,压根没机会去想姿态是否优雅或美好的问题,而是好像跟谁发脾气一样,一把拉开了傅加蓝的床罩。
床罩下面放着一排东西。
我和傅加蓝一前一后,都愣愣地看着那些东西。
沉默像睡神的羽翼一样降临,将身处其中的人温柔覆盖,
我的肩膀,腰和膝盖,一条线下去,都绷紧了,我听得到身后的傅加蓝轻微而绵长的呼吸声,并没有任何频率的变化,我不敢回头看他到底在看什么,又有什么神色。
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的编排基本上已经都演砸了,刚才偷偷在洗手间灌下的龙舌兰就够支撑我走到这里了,只要傅加蓝凯开口说话,不管他说什么,我觉得我唯一的下场,就是在羞愤与懊悔里反复煎熬要不要自杀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买不是吗,我这种资质的女生,为什么会蠢到去相信于南桑对男人的判断啊。
她的判断都是基于胜利而来的,一个手指钩钩,男人就愿意为她做狗的女人,我有什么好模仿的,我最应该模仿的是孙二娘,谁敢不听话,我就劈死他那个范儿容易多了。
床罩下放的是羽毛调情套装,跳蛋,趣味前戏筛子和飞盘,还有一条男孩子穿的大象鼻子内裤,黑色的,淫荡得那是相当彻底。
理论上我应该穿着我的暗夜妖姬性感套装,在傅加蓝面前旋转一圈,等他看直了眼睛之后,仪态万方地走上去一掀床罩,说:“轮到你了,选一样开始吧。”
现在,那句台词早就跑到了阑尾的某个缝隙里,绝对不可能轻易寻回,而我所有的勇气已经用尽,我懊恼地想,我真应该准备一个后备计划的,比如说放一把锤子在旁边,现在可以一把打晕自己,或者干脆把整瓶龙舌兰倒出来,喝得人事不知,就不必接受这么浓厚的尴尬和下一步的羞辱。
房间里那么安静,列在床上的东西都那么刺眼,我站了一阵子,如同大梦初醒,一阵阵的苦涩涌上心头,我想我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候傅加蓝的手轻轻从后面抱住了我,抱得很紧,我一惊,身体绷紧了,耳朵边传来傅加蓝炽热的气息,他轻轻地说:“毛毛,你真美。”
他的手插进我的长发,微微用力,将我拉向他,在灯影里他神色温存,那么迷人,他俯向我,声音如同天籁回荡耳边,如同人鱼歌唱,唱出飘泊太久的水手终生渴望的美丽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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