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酒这才把茶喝下去,脸色好了许多。
卖茶翁伸手摸了摸秦酒身上的大氅,啧啧称奇道:“好料子啊,仙葫州的棉麻,敬亭山的冰丝,沧澜国七秀坊的手艺,光是一块布,就得上百银子了,你一个连酒都吃不起的人,哪来的钱?”
秦酒有些嫌弃的挪了挪大氅,生怕卖茶翁那黑黝黝的手给弄脏了,他用手抚摸几遍,疑惑道:“真有这么贵重?”
“当然,我卖茶几十年,自食其力,凭良心做事,这几十年攒下来的钱,也就够买这么一块布吧。”
卖茶翁看一眼秦酒的表情,愕然道:“不对,别人送的?姘头?”
“胡说八道,我弟子送的。”
秦酒说到这,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卖茶翁却是忽然将碗丢在地上,脸上有几分怒意,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要问问你,这一年时间未到,你怎么就走了呢?来,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若是我不满意,今晚这茶钱,我可就要昧良心了。”
面对发怒的卖茶翁,秦酒神色忽然一暗,双手拢在袖子里,半响沉默,然后又理了理披在肩头的氅衣,一双眸子变得空洞无比,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他是我行走天下以来,遇见最好的少年,最努力的少年,最善良的少年,最尊师重道的少年,他叫顾余生,你别忘记了。”
“嗯?”
卖茶翁注意到秦酒神色不太对,越发好奇。
“不就是出了几只了不起的妖兽吗,你给我捎个信,我替你走一趟,也是可以的嘛,你秦酒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出剑必染血,好不容易收个弟子,却提前跑路,这算什么?”
秦酒起身,一个人走到门槛,对着风雪坐下来,任由风雪吹打他苍老的面庞,他一点点的拉拢肩头的氅衣,整个人越发沧桑了起来,他凝望着黑夜下的远方青萍山,低声道:“老乔,这方世界的升龙柱被人斩断后,还有人见过天上的世界吗?”
卖茶翁点点头。
“这世界很大,总有那么一些惊才艳艳之辈的,即使升龙柱断了,飞仙台毁了,依旧有人可以凭虚御空,抵达苍穹深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秦酒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他开口问道:“那你说,如果一个人的魂桥断了,三魂还有机会飞过那一道天堑吗?”
哐嘡。
卖茶翁的手不小心把悬在火盆上的茶壶打翻,他一脸惊诧。
“你再说一次。”
秦酒叹息道:“那孩子的魂桥是断的,我原本除了教剑之外,还想教他其他一些东西的,可当我发现这个结果时,只教了他一套剑法,我教了他很多普通人应该懂的朴素道理,这样的我,根本当不起师父之名,他叫我一声秦先生,我便会愧疚一次,唉,这人啊,越老,越活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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