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向转得实在太快,说书先生刚从昏迷中醒来,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迷糊问道,“怎么回事?”
又有人扶着他的后背,半骂道,“别的不用多说,我看你却是个命大的!
吕家大少坐在那儿听了这么久,愣是没将茶杯砸到你脑袋上,后头连薛爷都来了,竟还给你留了一条生路。”
茶铺里留下的众人心有余悸。
吕迟站在街上茫茫然看着也很没底,刚才其实也就一个打眼看到个像的背影,心中也很清楚,这个时候褚瑜怎么可能出现在晋国京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
可他心里执念难去,这段时间跟着委屈攒出来的气性又泛了上来,层层堆在心口郁卒的很。
相个好怎么这么累人呢?
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也是下雪的天气,家里请了戏班子来家里唱戏,又有名士赏梅,湖面滑冰的玩乐,点点滴滴俱是轻松欢快,哪里知道愁绪是什么?
吕迟快走了两步,思及此处又有些赌气,作甚要为个褚瑜弄得这般累的,去年玩过觉得有意思的,今年继续玩就是了,日子左右不会变的。
他的脚步猛地停下来,毫无预兆的转身就要折返。
明柳和枣木跟的近,差点儿就要与他面对面的撞上,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一仰,枣木怕明柳要摔,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吕迟本站的还稳,不料后脚踩到一块儿沾水凝冰的砖面,身子重心一歪,猛往后仰去,眼见着就要摔到地上结实的吃个痛。
薛爷站的不远,见状哪里有不伸手扶的道理,他拉住吕迟的衣袖,心头又是一酥,本想用手扶扶就罢了的也转而成了送上自己的胸膛,以期将这么个妙人抱一抱。
吕迟踉跄两下,脑门啪的撞到薛爷的胸前,手还给他扯着一时脱不开,脑门闷闷的疼。
薛爷见吕迟低着头不说话,还道,“哎,没事,我胸口不疼的。”
这也是个什么事儿都想到自己的主儿。
吕迟忍无可忍,猛的抽出自己的手,一圈打在薛爷的肚子上,骂道,“你不疼我疼,走远些!”
他说着捂住泛红的脑门,更是气恼,转身也不管旁人,兀自快步往马车去了。
明柳和枣木也头一回见他这样生气,心里难免慌,小跑着跟上去也不敢说话。
这么一路沉默着往家去,吕迟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双手枕在膝上,将脸埋在里头。
心中不知从哪个角落爬上来的酸胀占据了整个心房。
不过是看到了个有些像的背影罢了,何以至于这么患得患失?实在没有半点儿风度,一点两点的跌份都不好往外说。
明柳和枣木坐在一边面面相觑,俱是大气不敢喘,可又忍不住上前关心。
“少爷?”
明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放在吕迟背上,察觉他肩头微颤,更是着急,连忙将他半搂到怀里,“哎,咱们不气呀,下回若是再见那什么人,只管抽打便是的。”
她还只以为吕迟是忍了对薛爷的气,此时回头想想气不过。
枣木瞧着明柳这动作,从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他也不敢动手阻拦,只跟着明柳的话头往下说,“就是,下回见了他,咱们一句话不说,上去就打他个祖宗都不认识!”
他们两个劝的顺溜,却忘了自家主子哪里是个会忍气的。
两人劝的文不对题,吕迟却听到了心里,他直起身子露出微红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下回见着他必定好好抽打一番!”
主仆三人这么在马车里鸡同鸭讲到了家里。
祖屋里的元宝居比不上京城的大,却胜在精巧别致。
吕迟一路进了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在来回打扫,明兰坐在偏房里正做针线。
一切如常。
一见他们回来,明兰连忙站起来道,“房里暖炉热乎着,您是先回屋还是?”
吕迟点头,“我自己回屋去,你们不必进来。”
一句话停住了明柳与明兰的脚步,枣木躲懒,顺溜的就去了偏房里烤火。
只明柳还站在吕迟身后不太放心的道,“那我还是让人把茶水果点换了去吧?”
“不用,我又不吃。”
吕迟背着身子摇头,后自顾自的上了台阶,进门就把房门关了。
一关门,嘴上说话自然就少了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