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大嫂也知道这个时机选择的不好。
但是这些年她在城里没什么朋友,和邻居的关系也不算好,譬如之前梁校长一家,看到她就像躲瘟神一般,其实两家也没什么大矛盾,就是自家两个儿子有次不小心把梁家的小女儿给打破头了,那吴教授比赵珍珍可厉害多了,她过去道歉人家压根儿没让她进门。
再就是住在里面的几户人家,虽然看到她也打招呼,但其实没什么交情,人家夫妻都是双职工,每天上班下班根本也没时间,而且,最多和她丈夫一样,算是大学的普通教职工,就算是评上了副教授,但大学里的副教授多如牛毛,自然也没有能力和门路给她介绍工作。
以前的时候孩子小家里事情多,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刘大嫂是很想出去工作的,为了这事儿跟丈夫闹了不是一次了,她以为闹上两场丈夫就会妥协了,然而这事儿不想当年丈夫想悔婚,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一闹就能实现的。
刘大嫂的刘志强在平城大学机械工程系算是小有名气,这个人有点痴,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术上,虽然是副教授,但对于系里一切除了专业之外的事情漠不关心,自然和所有的人关系都非常一般,刘大嫂闹着要去食堂工作,他前些天硬着头皮去找了食堂的负责人,但人家不认识他,自然也不可能给他面子,说食堂暂时不招工,即便是招工,那也是需要符合一定的条件才行。
别看大学里工作岗位很多,实际上一个萝卜一个坑,别说进来当正式工,就是临时工也没那么容易,尤其刘大嫂这样的,没文化不说,个人形象也很邋遢,刨除其他因素,哪家单位也不太愿意用这样的人。
丈夫无功而返,刘大嫂就把主意打到了新搬来的王校长一家。
她这个人还算有点心眼儿,跟人打听了一下赵珍珍的情况,没想到事情这么巧,这一位副校长的妻子,竟然是她的同乡虽然不在一个村子,但离得相当近了。
刘大嫂当时就高兴的不得了,心想肯定能成事儿了。
这些天她费尽心机和张妈混熟了,本来是想借着张妈的关系,跟赵珍珍也能有些来往,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张妈这人嘴巴特别严,从来不说女主人的私事儿,更不会领着她主动结识了。
而且她观察到了,赵珍珍总是一大早就去上班了,下了班直接就回家了,从来不爱串门子,所以,即便是两家隔着一堵墙住着,轻易也打不到照面,这些天她急得不行,时不时就怂恿自家的两个孩子去找王家的小孩儿玩儿,今天孩子们虽然打架了,但好歹借着这件事儿进了王家的门,总算能和赵珍珍说上话了。
刘大嫂笑着说道,“赵家妹妹,不知道张妈跟你说了没有,我娘家也是樱桃公社的,咱们是同乡呢“
赵珍珍点了点头。
其实这一位刘大嫂的底细,赵珍珍已经打听清楚了,刘大嫂和丈夫刘志强是亲表兄妹,从小俩家就订了娃娃亲,不过刘大嫂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她又是个女孩家里不重视,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但刘志强不一样,他从小学习很好,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比刘大嫂家里要好得多,所以一路念书读了大学,毕业后因为表现优秀直接留了校,这样的两个人可以说从六七岁之后就完全是陌生人了,人生轨迹完全不同。
刘志强家里一直想退婚,在刘志强念高中的时候就提过几次,无奈刘大嫂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这事情一拖就拖到了刘志强大学毕业,他因为表现优秀直接被平城大学留校任教,这下刘大嫂家里更不放手了。
刘志强的父母没办法,提出来赔刘大嫂家里的钱从两百块提高到五百块,在当时的乡下,这笔钱的数目很惊人了,也差不多是刘志强家里所有的财产了,刘大嫂的父母终于同意退婚了。
然而,刘大嫂本人不同意了,她做的很绝,拿了一卷白坯布挂在了人家的房梁上,提出来刘志强不娶她她也没脸活了,当场就吊死在刘家。
刘大嫂继续说道,“赵家妹妹,不瞒你说,我们家老刘是个没用的,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有时候在家一天一句话都不说比那锯了嘴的葫芦还闷这不我家大牛二牛都长大了,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了,实在是闲得慌,就想找个工作干干我这人也不会干别的也就做饭还行,寻思着咱们大学食堂这活儿挺适合我的,我虽然进城很多年了,但认识的人实在是没有几个,赵家妹妹就看在咱们同乡的面子上,跟王校长说一下,让我过去上班行不行,临时工就行“
赵珍珍抬眼看了看她,这位刘大嫂看着莽撞,其实倒也不是真傻,王文广分管学校的后勤和行政,食堂的确是他的权利范畴,当然了想当正式工没那么容易,但要是去食堂当一个负责洗菜摘菜的临时工,应该不算太难。
若是换在平时,没准儿会觉得仅隔一墙住着,刘大嫂又是同乡,就会答应帮忙了,但她现在心情不好,就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刘大嫂乱蓬蓬的头和糟糕的衣着说道,“你连自己和孩子都管不好,还有精力出去工作啊还是把你家孩子先管好再说吧”
当天夜里,让赵珍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小建昌忽然烧了。
听到张妈惊慌的声音,赵珍珍胡乱套上衣服,匆匆忙忙跑到儿子的房间。
小建昌有些虚弱的躺在床上,脸颊通红,大概是太难受了,嘴里不停的哼唧着。
赵珍珍上前摸了一把儿子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即便是不用体温计量也肯定是高烧了,孩子的病一刻都不容耽误,赵珍珍手脚麻利的给建昌穿好衣服,再拿上自己的挎包,将儿子背到肩上就往外走。
张妈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条湿毛巾,有些不知所措。
赵珍珍吩咐她道,“我去给建昌看病,你看好建明他们几个啊”
张妈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心一点啊”
此时大概是夜里两点多钟,外面漆黑一片,但因为家属院的路都是走熟了的,即便是没有路灯,她心里急,背着小建昌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快走到大门口了,拐弯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好险差一点就摔倒了。
走出家属院就是平坦的大道了,她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大学医院。
此时赵珍珍浑身都汗湿透了,但她顾不上擦一擦,背着儿子进了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