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他才起身,慢慢挪到窗户边。
细雨被挡在窗外,走廊灯光昏暗,趴在膝上的人,闭着眼,满脸泪水,鼻头通红,微微耸动着,喉咙发出细不可闻的抽噎声。
钟屏缓缓睁开眼,泪眼朦胧中,看到陆适蹲在她面前。
她说:
“什么人都要救,无论是三教九流,还是要自杀的人……”
“我今晚救了一个人,他手臂上都是纹身……”
“我其实挺怕死的……”
“我更怕救我认识的人……”
“总有那么一刻,人会突然长大,我不想用那种方式长大……”
钟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没有一句完整的句子,她一直咬着牙在哭,这一刻眼前有了人,她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着哭声,却哭得撕心裂肺。
陆适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擦到后来,她的声音渐小,已经有些昏昏沉沉。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贴在他的怀里,陆适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头顶,力道越收越紧。
她太小,仿佛一抱就没有了。
哭声这样细小。
陆适低下头,又给她擦了擦眼泪,细细吻她脸颊:“别哭了,你别哭了。”
第22章摸摸头
人在难过时不能被安慰,一被安慰就会更加放肆,明明独自时能忍住,却在被另一个人温柔以待时决堤。
走廊万籁俱寂,细小的悲鸣声像窗外的雨丝一样冰凉。
钟屏哭得脱力,胸口发闷,气都喘不过来,身子一下一下的小抖,断断续续地诉说:“我知道……那天自作主张违……违反规定,救人要先保……保障自己的安全,我不是要逞英……英雄……”
陆适抱着她,低声说:“我知道,你只是想救人。”
钟屏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她自顾自地说:“要是我那天死了,我还会被骂,社……社会舆论就是这样,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想让爸妈担心,我什么都不跟他们说……说……”
“他……武叔叔他……我……我不是没见过人死,但是这是认……认识的,他连吃饭的钱都不够,几千……几千块的亲子鉴定,他都做……”
“我知道要理智……要理智……他们都见惯了,要理智……”
钟屏最后就反复说着“要理智……要理智……”
魔障一样地重复,眼泪却仍旧断线。
陆适没见过人哭成这样,哭得胸闷气喘,一抽一抽,嘴唇也蜕皮干裂。
火场外她捡起照片时意外的冷静,此刻她就像这场迟来的雨。
情绪这东西,跟病毒一样,最会感染人。
他的心脏就像被她扯着似的。
陆适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搂住,一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轻轻替她擦泪。
没哄人经验,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话,出口的话语像是呢喃,嘴唇擦过她脸颊边的细绒,又亲了一下。
钟屏微低着头抽泣,睡意袭来,眼睛又困又疼的睁不开。
她整个人被他抱住,从旁侧看去一点空间都不剩。
耳朵脸颊一阵阵热气,柔软的触感再次覆下,钟屏终于后知后觉。
一个激灵,钟屏低头躲开,“嗯……”
陆适托住她的后脑勺,又把她按了回来,低声说:“别摔了。”
钟屏仍被陆适抱得牢牢的,侧靠在他怀里,一仰头就见到他放大的脸,呼吸近在咫尺。
她又躲了两下,推着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