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咔!
哗——
天枢上又多了一道口子,黑油喷洒。
张小敬不知道这是破开的第几道口子,更算不出到底有多少斤石脂被喷出,他只是凭着最后的一口气,希望在自己彻底死去之前,尽可能地减少灯楼爆炸的危害。
他把已经卷刃的斧子扔掉,从腰间拔出了最后一把。
他抬起头,努力分辨出向上的路径。
这一带的高度,已经接近灯楼顶端,火焰暂时还未蔓延,不过烟雾却已浓郁至极。
整个灯楼的浓烟,全都汇聚在这里,朝天空飘去。
张小敬的独眼被熏得血红,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大声咳嗽着,向上爬去。
他脚下一蹬,很快又翻上去一层。
这一层比下面的空间更加狭窄,只有普通人家的天井大小,内里除了天枢之外,只有寥寥几根木架交错搭配,没有垂绳和悬桥。
张小敬勉强朝四周看去,浓烟滚滚,什么都看不见。
再往上走,似乎已经没有出路了。
张小敬能感觉到,身子在微微晃动。
不,不是身体,是整个空间都在晃动,而且幅度颇大。
他左手伸前摸去,摸到天枢,发现居然摸到顶了。
原来,张小敬已经爬到了灯楼的最顶端,天枢到这里便不再向上延伸,顶端镶嵌着一圈铜制凸浮丹篆。
它的上方承接一个狻猊形制的木跨架,架子上斜垂一个舌状拨片。
当天枢启动时,运动的灯屋会穿过狻猊跨架之下,让那个拨片拨开屋顶油斛,自动点燃火烛。
张小敬挥动斧子,在天枢顶端劈了几下,先把那个铜制的丹篆硬生生砸下来,然后又凿出一个口子。
在这个高度,天枢里就算还有石脂,也不可能流出来了。
张小敬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让心中踏实,就像是完成一个必要仪式。
做完这一切,张小敬把斧子远远丢下楼去,感觉全身都快烫到发熟。
他用最后的力量爬到狻猊跨架之上,背靠拨片,瘫倒在地。
这次真的是彻底结束了。
他已经做到了一切能做的事情,接下来就看天意了。
太上玄元灯楼高愈一百五十尺,待在它的顶端,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
可惜此时是夜里,四周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见。
张小敬觉得挺遗憾,难得爬得这么高,还是没能最后看一眼这座自己竭尽全力想要保护的城市。
四周烟火缭绕,浓烟密布,下方灯楼主体已经彻底沦为火海,灼热的气息翻腾不休。
此时的灯楼顶端,算是仅有的还未被火焰彻底占领的净土。
张小敬把身子软软地靠着跨架下的拨片,歪着头,内心却一阵平静。
十九年前,他也是这么靠在烽燧城的旗杆上,安静地等着即将到来的结局。
十九年后,命运再度轮回。
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什么援军了。
张小敬这么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感觉到身下的灯楼,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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