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面无表情地走到圈子的中心,李副总、叶秉文,以及当晚值班的一些中层人员都在,地上或躺或坐着几个受伤的人,不是头破了,就是胳膊、大腿挂了彩,显然是从睡梦中赶来的厂医蹲在那里,忙得一头的汗水。
看见向远出现,李副总松了口气,但四周相持的两群人依旧怒目相视,甚至一度稍稍平静下来的气氛,随着当权者的到来而再度微妙地紧张了起来。
叶秉文拍拍衣袖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的铁锈屑,环顾四周,指着向远对众人说:“话事的人来了,你们打破了头也没用,谁是谁非,去问她讨个公道吧。”
继而面朝向远,“把你盼来可不容易,我回公司来拿点东西,没料到赶上了这出热闹,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是谁让我也姓叶呢?厂医我给你叫来了,地上的都是伤势比较严重的,还好没出人命。
记者也让人看住了,要不,看这架势,明天江源大概有机会上晚报新闻了。”
向远看了一眼远处被保卫科副科长制住,一脸愤怒的眼镜男,对叶秉文说了句:“辛苦了,不过这记者未免也来得太快。”
她说罢,招来办公室主任,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亲自走到那个记者身边,示意保卫科长放手,责怪道:“来者是客,这点规矩都不懂?平白让别人看笑话!”
说着,她从神情讪讪的保卫科长手里取回了相机,认真检查了一会儿,才笑着转向那揉着胳膊的眼镜男,“下面的人不懂事,您不要见怪,没伤着吧,真不好意思了。”
她将一缕头发掠到耳后,把相机交还到对方手里的时候,顺便递了张名片。
那眼镜男一脸怒色地查看着吃饭的家伙,看了看名片上的内容,有些讶然,“你就是他们说的负责人向远,你……你居然是个女人。
不过说实在的,你们江源的待客之道实在不敢恭维,要是相机有损伤,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向远笑容益深,“他们处理的方式不当,您别见怪。
不过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出于治安和人身安全的考虑,日常进出车间,尤其是零点班的时间,必须凭工作证,并且来访需要登记。
其实像你们这些大记者,平时请都请不来,不过他们没见过世面,以为是不怀好意的闲杂人等,所以才过激了。
而且,里面出了事,进出管理就不严格了,您没有佩戴任何安全防护用品进到车间,一不留神要是出了什么事,江源哪里赔得起。”
眼镜男哼笑一声,“我也是接到电话爆料,这么多人聚众斗殴,不是件小事,你们以为扣住了我的相机,就没事了吗?”
“这帮工人开玩笑过了火,确实不应该,不过您这么晚了还赶过来,也实在是辛苦,大家讨一口饭吃都不容易。
现在照片也拍了,情况也稳定下来了,要不这样,天气冷,就让我们办公室张主任陪您到会客室坐坐,喝杯茶,顺便看看这相机在‘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磕着碰着,该赔的我们一定赔。”
无须向远再打眼色,见惯世面的办公室主任立刻应景地走上前,好说歹说把那名记者请离了现场。
向远待他走远,脸上那丝嫌恶的神情依然藏得很好。
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他肯妥协离开,何愁没有东西封住他的口。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向远这才走回李副总身边,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谁起的头?”
李副总皱眉,同样报以低语,“只知道一开始有人起了争执,但是后来一些今晚不上班的人都赶过来了,想必两边都有人在牵头,不过不管怎么问,都不肯说。”
向远半蹲下去,看了看被打破头的那人的伤口,和厂医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说:“该送医院还得送医院,冯医生,让张主任给你派辆车,严重的这几个先送到医院检查检查。
只要他们在医院别再捅娄子,别乱说话,该付的费用公司先付着,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这些伤可大可小,落了一辈子的残疾可不好。”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似乎在跟冯医生说,又似乎不是。
说完,她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剑拔弩张的两群人,站在前头的都是些熟悉面孔,有几个手上仍没有放下就地取材的武器—圆钢。
“你们想干什么?”
向远不疾不徐地指着车间墙壁上的公司规程,“看来平时制度和规定都是白学了,这墙上挂着的都是装饰用品?要打架也可以,先脱了这身工作服,走出江源的大门,打得天昏地暗都没关系。
不过江源没有这种持械斗殴的员工,再不放下家伙,通通给我走人。”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哐当一声,率先放下武器的是那几个带头的固定老员工,他们自知被辞退的可能远小于那些临时工,压力没那么大,自然也不愿继续扛着。
为首的一个还嚷道:“向总,是他们先动手的,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人。”
叶秉文也适时道:“向远,我早想说你平时过于纵容这帮湖南佬,现在好了,动不动就操家伙,简直太野蛮了,这车间还有没有规矩?”
向远还来不及开口,那帮湖南劳工已经群情激愤,好几个人都在嚷着“大不了不干了,也要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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