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和lily离开了餐馆,他不太会用加拿大的咪表,还是一个在咪表旁边抽烟的黑人小伙子,教他付了费,陈默才放心地把车开了出来。
lily坐上车,似乎还在思考刚才那个幸运饼纸条上面的话,她上车以后,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道:“你觉没觉得,那张纸条上的话,说的,像不像我们的这一辈子?就是,”
她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灯光闪烁的街道,“在我们上学的时候,我们觉得自己的未来,还有很多的选择,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还有很多可以称之为梦想的东西,我们以为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风景可以看。
但当我们上了班以后,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们不知不觉地,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也没有了,去梦想的勇气,我们忽然发现,转眼之间,我们好像就已经到了,要和未来决一胜负的时候,不是你想要怎么样,而是命运逼着你要怎么样。
而我们那些梦想,”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甚至我们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梦想是什么,能记住的,只有当时我们说起梦想时的样子,还有一起说起梦想的那些人。”
在陈默听来,她说话的声音,如同梦幻中的话语,如同在此刻的多伦多街头,忽然在昏黄的街灯下,下起了一场冷冷的秋雨。
陈默一路向着湖滨开去,两个人在车里,好像都不想说话,只是沿着路开向那一片黑暗的湖边,陈默打开了空调,温暖干燥的空气,迅速地弥漫在两个人的静默之中。
陈默在湖边的停好车,看着自己车窗外的栈道,听着传来的一阵真湖水有韵律的声响,静静地说道:“这就是安大略湖了。”
lily打开车门出来,站在车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湖边清新的空气,然后笑着道:“真好,活着真好。”
陈默也下了车,慢慢踱到附近一个吸烟的地方,点上一根烟,看着lily在自己前面,双手扶着栏杆,远眺着不远处的湖心岛,她的身后,是金碧辉煌的多伦多的夜景,他吸着烟,想着刚才lily的话。
是吗?我是这样吗?我们,是这样吗?是不是真的,就像那个幸运饼纸条说的那样,已经到了我们掷出最后一球的时候?太快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茫然地这样想着。
“想什么呢?”
lily笑着问他道,在远处灯光下,她的笑颜如花般盛开。
“我在想,怎么才能找到张然?还有,”
陈默捻熄了烟,站到她的旁边,他问道:“为什么要说活着真好?”
lily望着黑暗中的湖水,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lily看着湖边的栈道,轻声地说道:“我们下去走走吧。”
说完她也没有等陈默,就径自走了下去。
陈默随着lily来到下面,两个人沿着长长的栈道走着,栈道在水面上,可以听见水声涌动的轻响,此刻月光圆满,在湖面极远极远的地方,撒下一道波光粼粼的银光,栈道上寒风扑面,但是清冽无比,lily裹紧身上的麻纱围巾,柔声地说道:“从很小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我知道了,人是会死的。”
她的声音如同清澈的月光,洒在栈道上。
“那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整整哭了一晚上,我特别的害怕,害怕家人,害怕认识的人会死,而且特别害怕,有一天,一个能呼吸,能走路,会哭会笑的自己,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那时的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实,到了现在,我依然不能接受。
你还记得吗?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曾经有一次我们周五回家,在学校门口的汽车站等16路,我问你,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你还记得吗?”
陈默摇摇头,“那时候,什么话都可能是一句玩笑话。”
他试图把自己的回答说得轻松一点。
“你,还记得你当时的反应吗?”
lily浅浅地笑着,她没有看陈默,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我的反应?我忘了。”
陈默回答得很快,有些过于快了。
“那好,我现在问你这个问题,你会怎么回答呢?”
lily依然在步步紧逼地问道。
“我?哭呗。”
陈默简单地回答道,“再说,谁走谁前面,还不一定呢?”
这句话,他倒是说得很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