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动,红袖瞬间嗅到一股若有似无,似兰似麝的清香,原本浑浊难闻的屋子因他的到来有股焕然一新的感觉。
面对红袖赤裸裸的打量物品一样的目光,楚云容心中并无不快,微微一笑道:“红袖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两日前,楚庡?云容得知自己被弹劾时正在御书房与明圣帝煮茶闲谈。
明圣帝还是太子时,楚云容任侍读学士,为其讲读经史,备顾问应对,明圣帝比楚云容大五岁,两人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常常聚在一起聊诗词歌赋聊家国大事,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既为君臣,又为好友的关系。
“自朕登极之后,一直是夜以继日地处理朝事,几乎一刻不得清闲,朕已经忘了与你坐在一起品茶闲谈是什么感觉。”
明圣帝半靠在椅上,一边摩挲着右手拇指的玉扳指,一边笑道,他的五官深邃硬朗,目光深沉凌人,和楚云容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截然不同,他哪怕在笑时,也会给人强烈的压迫之感。
容珩正将碾好的茶置于滚水中,闻言只是微微抬眸,温声应答:“陛下朝乾夕惕,乃国民之幸,社稷之福。”
明圣帝不满地摇了摇头,“在朕的面前,你就省了这些客套话吧。”
楚云容浅笑安然:“是。”
言罢便垂眸专心煮起来茶。
那平和悠然的模样实在让人艳羡,明圣帝揉了揉额角,忽然不怀好意道:“算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却迟迟未曾娶妻,这实在令朕担忧,正好永安公主待字闺中,不然朕把她嫁给你如何?”
楚云容动作微微一滞,“陛下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他沉默片刻,衣袖轻拂过桌面上的水渍,抬手行一君臣之礼,神色从容中透着认真:“臣无心情爱,只愿将此身付与社稷百姓,任重道远,死而后已。”
明圣帝没有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颇有些失望,“我一与你说到儿女之情,你便与朕扯什么社稷百姓,实在无趣。”
言罢又笑,“朕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永安公主什么德行,朕有数,不会委屈了你。”
他敛去笑意,目光忽然一凝,“不过无心情爱也是好事,如此就不会被有心人算计。”
他伸手点了点几上的一本折子,拿起来,“你看看这份折子是怎么弹劾你的?”
恭立在一旁的近侍将折子递给楚云容。
楚云容面不改色地将折子看完,随后缓缓阖上折子,抬眸看向明圣帝,微微一笑:“看来臣侥幸逃过一劫。”
吴文斌和崔尚想要用这份折子来攻诘他,然而他们没算到的是,楚云容早于他们之前,就向明圣帝上了一道折子,说的便是民间一些酒楼坐地起价,贿赂市司官员的事,所以楚云容去花间酒楼可以说是为了公事,而非御史折子里所说的去寻欢作乐等等罪名。
明圣帝面色依旧严肃,“若不是你先他们一步出手,你这次真只怕是有口难辨了,这卢中正不简单啊,在今日之前,朕还不知晓他的屁股已经坐歪了。
这次市司官员贪污一案便你由你全权处理吧。”
楚云容长身而起,行一礼应是。
时间回到红袖与楚云容在监狱里相见。
看着他气定神闲地落座,还好脾气地笑着和她又见面的话,红袖到底没忍住眉一挑,阴阳怪气地说道:“楚相公身子尊贵,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来这肮脏不堪的地方看妾身,别说你自从上一次与妾身有过一面之交后,就对妾身魂牵梦绕,念念不忘。”
言罢还露出一轻蔑不屑的笑容,理智告诉她,这些话不应该说,更不应该持不恭敬的姿态,但面对他,她却无法保持理智。
楚容心中微感诧异,他知眼前这女人并非愚笨之人,她八面圆通,见风使舵,但此刻面对他时似乎颇有些鲁莽,楚云容不动声色地浅笑道:“看来红袖姑娘早就知晓了在下的身份。”
对于她后面的话他索性当作未曾听见。
红袖知自己说错了话,她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虽然意识到自己身陷牢笼都是他害的,但他既还没捅破,她还是先装傻为好,“我也是猜的,毕竟大人这身衣服可不是谁都能穿的。”
楚云容像是信了她的话,含笑点头,“红袖姑娘一定和不少官员打过交道,才会如此了解这些官衣。”
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红袖心猛地咯噔一下,和这种表面温雅无害,实则心思深沉难测的男人说话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红袖又反过来笑问:“所以我猜对了么?大人您真是那位?”
态度轻浮,胆大包天。
还未等楚云容开口,一旁的鹤飞忍扆崋无可忍地站了出来,“既然知道我家大人是谁,还不跪下!”
鹤飞最不能忍受他人对楚云容不敬,尤其眼前这女人还一副调戏人的模样,也就他家大人脾气好,没有和她计较。
红袖有些奇怪,楚云容这般深城府的人怎么容得下一根肠子通到底又火急火燎的下属?他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能耐?她作恍然大悟状,“原来百姓见到官员,还要跪下的么?我不知道有这项规定呢。”
红袖袅娜地站起身,美眸往鹤飞身上一溜,笑得无辜动人,“可是我这膝盖弯不下去呢,要不然你过来帮一下我?”
鹤飞看着她佻达放诞,不知廉耻的模样,瞬间惊呆了,秀气的脸又一次涨红。
楚云容看着自己这位不长记性,吃一堑不知长一智的下属,无奈地摇了摇头,淡看他一眼,“鹤飞,你出去等着吧。”
鹤飞感觉自己给楚云容丢了脸面,不敢再多嘴,闷声回了句:“是。”
便闷不吭声地转头出去了,刚走到门口,却被红袖唤住:“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