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且回去,明日在这里放牌告状,有冤的诉冤,有苦的诉苦!”
不料百姓们一听这是官,倒面面相觑,窃窃私议一阵,便一齐跪下道:“这位冯老爷并非坏人,求大人开恩放了他吧!”
说着,便叩头。
这一求情,不但校尉们吃惊,明珠与伍次友也是大出意外。
冯应龙此时将头昂起,得意洋洋。
明珠见他这副样子,冷冷一笑道:“好一个‘老爷’,原来还是个官!
你是个什么功名,把这一方百姓欺压成这个样子?”
“郑州守御所千总,”
冯应龙将眼一翻道,“怎么样?”
“既为千总,为什么不在郑州,到这小镇上来做什么?”
“我请假回来养病。
怎么,不准?”
“哼哼!
你养的好病!”
明珠见他刁顽,咬牙笑道,“你为何抢夺这女子的五两银子?”
“他家买我十五亩更名地,应交五百两银子,拿了五两你就大惊小怪了!”
守御所千总是从五品,明珠倒有些犯踌躇。
此时听他话中有隙,疾声问道:“更名田是前明遗地,统归了朝廷,卖钱应归朝廷,你怎敢擅入私囊?你什么时候到的差?”
“前年到差。”
冯应龙拣着容易回答的说道,他有些烦躁。
“你是个什么官儿?”
“忙着问我做什么?”
明珠冷冷道,又问那父女二人,“这地你们几时种的?”
老汉畏缩着未敢回答,那女子早瞧出明珠极有来头,忙跪下答道:“顺治十年我们家逃荒到这里,种了十五亩田……原来是前明福王爷的地。
这个痞子前年仗他哥哥的势保了千总,硬说这地要缴五百两银子……朝廷的正项钱粮都难得完起,到哪里寻这些钱来填这无底债?……交不出利钱,他就拉我哥哥做了营兵,我爹出来拦阻,两只眼都叫他们打瞎……”
那姑娘说至此,已是泣不成声。
“明珠兄弟,”
伍次友在旁低声道,“这人着实是个民贼,决不能放他过去!”
明珠点点头,又道,“姑娘,你大胆讲来,都由我来做主!”
“何用我讲!”
那姑娘指着跪在地下的老百姓道,“他们都是见证人,叫他们说说。
前头县里何大老爷是怎么死的!”
见没人敢搭腔,姑娘哽咽道,“都怕他,我说!
何老爷康熙六年当郑州知县,出告示叫百姓缓交更名地钱——我们等了多少年,碰到了这么一个好官。
他冯应龙和做郑州知府的本家哥子冯睽龙沟通了,就在乌龙镇摆宴请客,何老爷当夜就暴死在路上!
何老爷灵柩返乡没钱,还是乌龙镇穷人悄悄兑钱交给何公子的——你们都哑巴了?怎么不敢讲真话?”
此事至关重大,无人敢搭腔,寒夜里关帝庙前死一般寂静,只远远听得夜猫子凄厉的叫声,人人心里打冷颤。
明珠心知,如不显示身份,终难问明此案,便吩咐道:“天倒冷上来了,取圣上赐我的黄马褂来!”
这一句话在旷野中显得极其清亮,惊得冯应龙浑身一抖,老百姓更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