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公却也不敢怠慢他,便笑道:“这么说,我也要进你的悦朋店了!
只是听说你新近要断弦再续,怎好意思打扰呢?”
“开店老板还怕朋友多?”
何桂柱道,“你只管来吧!
我快五十的人了,下头也有两个妾,原不打算再当这新郎倌,这还是余国柱大人几次来提,又是明相作的保山,弄得我也没法推辞了。”
说着便笑,脸上红光闪闪,十分得意。
周培公不禁想起自家。
小琐给的那几枚铜钱,打仗时,因衣裳被割破,不知丢哪里去了,只银簪一直随身带着。
他把手伸进怀里摸了一下,心里不禁一阵痛楚,急回过神来问道:“不知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
“我也不很端底儿。”
何桂柱笑道,“只听说原来是理亲王府的一个丫头,后来不知怎的,又送给果亲王福晋,竟认了养女——”
还待往下说时,却见李德全肩上架着一只大鹰进来,拱着手道:“老何,恭喜恭喜!
到时候儿我怕不得闲儿来,好吃的你可得给咱留着点儿!”
见他进来,二人忙都起身相迎,何桂柱笑得两眼都挤成一条缝儿,说道:“那是自然!
李公公,打小毛子死后,养心殿属你吃得开,兜得转了,圣上的海东青也交给你侍候了!”
“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么!
咱是生来侍候人的,什么都得能玩两下!”
李德全与何桂柱十分稔熟,嬉笑着又转脸对周培公道:“周大人,万岁爷今儿个还着实夸你来着,指着你去奉天再立大功呢!
那时候,可别忘了老李报信的情分儿哟!”
周培公虽然有点讨厌李德全阿谀谄媚的样儿,但事关自己,又不能不问,便道:“圣上都说些什么来着?”
“吴三桂——死了!”
李德全笑道,“圣上夸你当初料事如神,说你是什么淮阴——哎呀,你瞧我这记性……”
“淮阴侯!”
周培公双眼忽然一闪,说道。
“对了,淮阴侯,还有……是陆逊一流人物!”
李德全一拍脑门笑道,“好家伙,立了战功真是乖乖了不得!”
吴三桂的死讯传到京城的第二日,朝廷便颁下了邸报。
京师六部各司、顺天府各衙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焚香礼拜。
为了表示喜庆,康熙还下令大酺在京臣民,从直隶藩司提出酒来,各家各户分酒一斤。
北京城里鞭炮此起彼伏响了个通宵,便是过大年初一也没这般热闹。
趁着满城喜庆,何桂柱说:“择日不如撞日。”
也没查皇历就成婚了。
他的官虽小,但面子很大,连索额图和明珠这样的人都搬动了,来贺的人盈厅积院。
周培公见前头热闹不堪,便踅到西院新辟的小花园里,坐在假山旁临水观鱼。
“培公!”
索额图也从前厅走了过来,一见周培公便笑道:“那边老图海正寻你,你怎么钻到这儿来了?”
说着,一把扯了就走,“来吧,一起瞧新娘子去!”
二人来至前庭,见从正厅到天井摆了几十桌筵席,客人正吆五喝六地猜着酒枚。
新娘子已接进府来,顶着大红帕子,坐在堂屋里“囍”
字桌旁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