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归正题。
燕则灵一向见不得妹妹的眼泪。
就算燕净月如今已孕骨血,嫁作人妇,算不得年轻了。
可在摄政王的心里,燕净月仍旧是幼时受宠爱哭的小姑娘,是最柔软的桂宫月。
他只在病笃之际惹得她悲痛欲绝,虽然此后再也没见过妹妹的眼泪,但滤镜不会因为年岁渐长而慢慢杜绝,他依旧会在妹妹的泪眼里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燕则灵眼眸轻阖,顷刻间便调整了状态。
“明月儿。”
他抬眸望向她,斟酌了词汇,终究还是舍不得唯一的妹妹难过:“是我有过,竟然让你这般不快活。”
燕净月妥善地将这份迁就保管好,口是心非道:“生死不过百年,我没有不快活。”
“我只是割舍不下而已。”
心里防线一松,她再撑不住醉意,潦倒在虚无月纱里,借着溶溶风月,得以开口询问:“兄长还未回答我,此去经年,万古同悲,兄长……安否?”
燕则灵失笑,正欲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却忽然忆起自己已与妹妹阴阳相隔,魂体的寒意或许会伤到燕净月。
这一犹豫间,却见燕净月主动把头蹭过来。
莫名,莫名有点像奶猫围着他撒娇。
瞟到妹妹藏匿在青丝里的一缕白,燕则灵捻掉那根白,遮去腕骨间磨出的血红色:“我安好。
如今我不受俗世缠身,逍遥天地间,四时无咎。”
“那就好,那就好……”
燕净月听得心生向往:“阙哥可否在幽都等一等我,百年之后,魂兮与同。”
“自然,我何时诓骗过你。”
燕则灵折来一束初绽的白梨,轻轻置于妹妹身侧。
他抬眼张望一眼此夜太虚,眸色点漆,藏着难以言明的眷恋,最终化作散落在料峭露浓里的无主余香,将重逢唱罢。
他悄悄拭净衮龙服上再也止不住的殷红,脑海里传来系统一声更比一声响的警告。
即使心中千般不舍,这场隔世经年的梦境,也到散场的时候了。
燕则灵道:“明月儿,我不能久留,该走了。”
“好。”
燕净月伏在榻间,嗅着那一枝清浅的梨花香,将萧瑟年华抛之脑后。
她醉倒明月中,更胜人间惊鸿,任由那只燕宫之雀流亡于四海,压尽半生萧索憾事:“我等你赴约,再赏风月。”
今夜明月高掛,万里无星。
狷狂赢于日月的云间白龙攀咬住蹉跎光阴,将铁马冰河酿成十年灯火,魂碑万古同,共饮催雪一杯。
千秋摇戈,未敢相逢,无以无侣为悲兮。
这一枝新雪梨花灼灼盛开,许久,许久之后。
却见原本伏在榻间微醺犹醉的美人缓缓睁开眼睛,清凌凌的眼眸里哪还藏有半分醉意。
燕净月抚平压皱的祭文,唤来婢女添墨,珍重地再落下一笔。
随后,殷城公主从左手边的公文里捡起一份奏折,在摇曳烛火里看清了书里内容,不免冷笑一声。
一滴殷红溅在白宣上,被抹掉:“关外的鼠蟒狗彘之辈当真贼心不死,老骥还未伏枥,也轮得到他们猖狂?”
婢女低眉顺目地研磨,只当这些话是耳旁风。
“山月,你将这方锦盒交付前两日我养在别院的小乞儿头子,让他们藏到原定的地方。
再派人跟着他们,若有不测,就地革杀,莫留活口。”
燕净月将祭文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