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在某位无名抢人头居士的视角里——
原本气息奄奄的白衣客踉跄起身,遍体鳞伤的疮口挣出裂痕,涌成淋漓湿红,不要钱的血迹晕在软烂的泥巴地,泛起一阵阵腥意。
偏偏这位始作俑者不顾自身大面积创伤,硬是往前凑了好几步,顶着朝不保夕的坚强模样,饰演现场版医学奇迹。
啪嗒—!
一只血淋淋的手猛然扣住他的腕骨。
殷红洋洋洒洒,犹如伺机而动的蛇魅,在他的衣摆融化成猩红黏稠的水液。
满目灼烫。
这一袭血衣人连音调都阴恻恻,满含怨念。
结果……
摄政王轻飘飘道:“别抢我人头。”
被摄政王单手拿捏的无名居士:“……”
就很难评。
他下意识扶正燕则灵的身躯,神情很复杂。
在滟滟火花、满地哭嚎的背景板里,平戎寨三寨主,也就是这位抢经验的朋友,第一次不带任何滤镜,用纯粹的目光细细打量着眼前这袭岿然不动的血衣。
稳,像拗断枝丫都不歪斜的柏树。
是袁照夜,活生生的人。
此刻,曹掠摸着这节细瘦的骨,才从震荡里后知后觉品出这句话。
三寨主开始尝试习字的那一日起,就开始信奉‘人性本恶’,固执地认为世界上并没有全无私情的圣人。
自打他记事起,就在贫穷与饥馁中尝尽艰辛。
所以他格外珍稀苦尽甘来的甜,惜命,自认为活得清醒。
但是袁照夜算什么?他先是雍朝逃犯,是流民,剥夺良民之后连被称为劳动力的资格都没有。
就是明晃晃靶子,还是个插满死亡箭簇的破烂草靶,袁照夜能力再强,在‘士农工商兵’的可悲世界观里,就算把北狄灭国,在那群腐儒眼里,都没有金榜题名重要。
都是士族摆在台面的棋,谁比谁更高贵?
当他带领平戎寨撤离,迟迟没瞧见大寨主和袁照夜,自心腹口中听到‘大寨主自愿和袁照夜一起断后’时,怒意萦胸,不屑而轻视。
——两个遍体鳞伤的病患撑死,也抵不过半个诸葛武侯,只会白白将把柄拱手让给敌卒。
这么简单的道理,袁照夜戎马数载,难道不懂吗?
好歹是凭借自身实力爬到三寨主之位的人,曹掠就算坚持投反对票,始终认定袁照夜德不配位,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
或许拥有‘菜菜、捞捞’内核程序的,并不只有摄政王一人。